第19章(第4/5頁)

幸虧這鑰匙除了孫副官,他也帶著一把,掏出來把門打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休息片刻,漸漸地覺得什麽在心底要湧上來,觸到很痛的地方,趕緊叫自己不許亂想了,霍然站起來,把房門打開,沖著對門的內勤部問:「今天要交總長閱覽的文件,都送過來。」

內勤部裏有人回答了一聲。

不一會,一個面生的年輕職員抱了一疊東西,小跑過來。

宣懷風說:「都放我桌上。」

職員就照辦了,厚厚一摞,都堆在宣懷風桌上。

宣懷風回去坐了,扭開墨水蓋子,掏出口袋裏愛用的那枝鋼筆,吸足了水,一份份文件分門別類放好,在小紙條上寫了建議,一張一張粘上。

一口氣做了兩個過鐘頭,脖酸眼澀,覺得口渴,放下筆,便去外面走廊盡頭的熱水爐裏,倒了一杯熱水。

他端著熱水往回走,離著副官辦公室門不遠,隱隱見到一個人影站在自己桌旁,似乎低頭看著自己剛才弄的文件,倒有點像白雪嵐。

宣懷風心如死灰復燃,驟然劇烈一跳,雖記得早上聽的那些絞心的話,可那一刻胸內似冰似火,竟有些不聽理智的指揮,壓抑著激動,往房裏一探身。

那人轉過身來,笑道:「好勤快,你今天到得比我早,居然把公務都做了八九分。」

原來是孫副官。

宣懷風看清楚是他,胸腔裏那顆狂跳的心頓時沒了熱度,微紅的臉頰轉白,又怕這通透聰明的同僚看出蹊蹺,強顏笑了笑,說:「早該回來做事了,前陣子我不在,辛苦了你。」

孫副官說:「我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見外的話了。」

他是白雪嵐心腹,也和宣懷風一樣住在白公館裏的,今天白雪嵐在小飯廳發那樣一場大怒,怎麽會沒聽見風聲。

現在見了宣懷風的模樣,心裏更明白幾分。

對於上司白雪嵐驚天動地的愛情,這位下屬向來是敬而遠之,能避則避的。

因此也很守本分,並沒有多問,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和宣懷風說:「既然你來了,我也不和你客氣,煩你先把這些公文做了。新的禁煙禁毒條例,那是總理指定要辦的事,不好拖延。我先去档案室取一些政府的舊例來,等你做好了這些,我把資料整理了,請你參詳一二,如何?」

宣懷風點頭說:「就這樣辦。」

孫副官自去取了諸多資料來,也坐下,埋頭苦幹。

兩人辦公桌是對著的,各自辦起各自的來,一時十分安靜。

等宣懷風把文件寫好條陳節略,便踱到孫副官身邊,看他辦得如何。

孫副官拿起案頭一疊發黃的故紙,說:「這裏,一份是從前天津總督頒布的一份禁煙令,一份是上海市長兩年前發布的鴉片幹涉法,你都瞧瞧。其他各地的舊法例,都不如這兩份實在,我看我們這份新條例,可以借用一二。」

宣懷風拿起來,細細讀了讀,拿著兩相比較,斟酌著說:「是有值得借鑒的地方。只是有一處,看著讓人很不痛快。這條例裏,都極避諱洋人。你看這裏,就明說了不能搜查洋人居所。又如這裏,販賣大煙被抓住,國人固然重罰,殺頭也可以。但如果抓到的是洋人,則交給外國領事處理。那些外國領事館,哪裏會懲罰他們自己人?這是個空當。新條例裏,務必把這缺口堵上才行。」

孫副官沉吟了一會,笑得有一絲苦澀,低聲說:「國弱民窮,要和洋人擡杠,談何容易。下個月,政府裏有大事要辦,我看總理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洋人。」

宣懷風問:「是六國會談?」

孫副官說:「可不是呢。」

深深地看了宣懷風一眼。

宣懷風雖不知道他這一眼裏的深意,但也瞧出不對來,不由問:「是有什麽事嗎?」

孫副官看他一無所知的樣子,也是微感詫異。

這才知道,原來白雪嵐昨日見了宣懷風,對查抄大興洋行,被林奇駿反擺一道的事,竟是只字未提。

既然總長都不提,他更沒有理由摻和進來。

孫副官搖了搖頭,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麽大事。不過六國會談快開了,上面國務院很重視。我們這些衙門,自然辦事也要謹慎一點。聽說總長今天,被總理叫過去了,大概也是為著這件事。」

宣懷風正暗暗琢磨怎麽還不見白雪嵐,只是堵著心頭那口惡氣,實在問不出口。

聽見孫副官說,才明白了。

這一日,直做了一整天的功夫,午飯也是匆匆吃的,吃完了便又繼續做事,累是累,宣懷風倒覺得這樣過得實在一些。

下午過了六點,宋壬來問,宣懷風還說再等一等。

孫副官勸著說:「總不能一天吃成一個大胖子,先回去歇息吧。明天總能繼續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