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雲飛連續意外了三次。

忽然接了電話,要他趕去白公館,這是第一個意外。

一到白公館,不是去書房,而把他迎到了白雪嵐的睡房,那自然是第二個意外。

剛坐下,白雪嵐也沒問他的意思,就吩咐聽差把外面等他的黃包車叫走,意思說他今晚在這歇下。

這,就是第三個意外了。

連續三個意外之後,又有聽差把熱酒熱菜端上來,在房間裏擺了滿滿一桌,並兩套碗筷。

白雪嵐吩咐了聽差後,就沒怎麽做聲。

雖然是他特意把白雲飛叫來的,但白雲飛來了,他這主人也沒露出多少熱情,只自顧自地出神。

白雲飛看看酒菜,又看看白雪嵐,忽然嘆了一口氣。

白雪嵐這才把頭轉過來,問,「你嘆什麽?難道我這裏不配留你一個晚上嗎?」

白雲飛說,「我哪裏是這樣的意思,只是正琢磨自己今晚的用途而已。」

他這人很善解人意,和他聊天,向來都很解悶的。

白雪嵐聽他話裏有意思,也有點了說話的趣味,把側著的身子歪回來,懶洋洋地問,「你自問有什麽用途呢?」

白雲飛笑了笑,說,「無外乎兩個,一是給人解悶,二是當人家過橋時踏的橋板,你說對不對?」

白雪嵐也不禁笑了,便問他,「那你自問今晚又該哪一種用途呢?」

白雲飛說,「白總長向來物盡其用的,該不會兩個用途都不放過吧?」

白雪嵐哈哈大聲笑了一番,指著白雲飛說,「難得你這麽個有趣人,唉,怪可惜的。」

無頭無腦說了這麽一句,就沒往下講了,只說,「你大概已經吃過飯了,不過既然擺了酒菜,好歹吃點吧。」

自己拿起筷子,端著碗,便痛快利落地吃起來。

白雲飛不好光看著主人家,也拿起筷子,少少吃了幾口菜就停了,拿起酒壺幫白雪嵐倒酒。

白雪嵐立即伸手過來,把面前的酒杯一翻,反蓋在桌上,說,「那酒是為你預備的,我不喝。」

白雲飛看他臉色沒剛進門時那麽糟,說話也大膽了些,瞅著他問,「不會是酒裏有什麽新鮮名堂吧?」

白雪嵐一眼瞅回去,淡淡道,「要對你怎樣,用得著在酒裏弄花樣嗎?我戒酒了。」

白雲飛倒能忍氣吞聲,受了他一句冷話,自然而然地手縮回來,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端起來慢慢的飲。

白雪嵐吃飽了,擱了筷,便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也是緩緩的一口一口小啜。

房裏燈光亮堂,兩人靜靜隔桌坐著,十分安分,全沒有外人想象中的迤邐風光。

這樣默默了許久。

白雪嵐一盞茶吃完了,才擡起眼,打量著白雲飛說,「你不是說給我解悶嗎?呆坐著幹什麽?過來吧。」

白雲飛問,「真的要我過去?」

白雪嵐說,「難道我特意請你過來,就是要你離我遠遠的坐著?」

白雲飛站起來,走到白雪嵐身邊。

白雪嵐一只手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一拉,他就跌坐在白雪嵐膝上了。

白雪嵐的嘴剛好抵在白嫩嫩的後頸邊,張口在上面咬了一下,熱熱的鼻息噴在脖子肌膚上。

白雲飛發出一點聲音,動了動脖子。

白雪嵐騰出一只手,擰住他的下巴,讓他把臉轉過來對著自己,兩人的唇瓣幾乎只差著半個拳頭的距離。

白雪嵐眼裏閃著邪火,盯著他,咬牙下了決心似的把唇往前面送了送。

白雲飛以為他要吻上自己。

四片唇幾乎要貼到一起時,白雪嵐忽然又改了主意,硬生生停下動作。這麽親近的距離,白雲飛滿耳都是白雪嵐沉重的呼吸。

白雪嵐把眼睛緊緊閉了,俊美的每一根曲線都抽緊的臉,像古羅馬鐵鑄的雕像一樣。

好一會,他重新把眼睛睜開。

裏面可以稱為火焰的東西仿佛都不見了,冷清得仿佛冰天雪地一般。

他松開了抱住白雲飛的手,看著白雲飛,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

白雲飛只好還他一個苦笑。

自己站起來,又回到剛才的位子上坐好,才說,「沒本事給您解悶。那我今晚的用途,應該是當一塊過橋的踏板了?」

白雪嵐冷靜了一會,重新露出平日優雅著戲謔的姿態來,淡笑著說,「你倒很乖。剛才我要是真的來了興趣,你又怎麽和別人交代呢?」

白雲飛也不扭捏,坦然地道,「你指的是奇駿嗎?他這一點上很有風度,從不過問的。何況我這個行當,總不能不出來應酬一下。憑心而言,他也是個很溫柔體貼的人,只是膽略差了一點,免不了受家裏管束。」

他一邊說,一邊整理被揉搓得有些淩亂的緞子長袍,舉手時,寬大的袖口略微往下吊著,露出半截白凈的手腕。

白雪嵐瞧見了,不由問,「他不是送了你一只金表嗎?怎麽不見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