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汽車開到華夏飯店,宣懷風還在上台階,一個服務生就迎過來了。

大概受了林奇駿的小費,笑得特別甜,口裏叫著「宣副官總算來了」,一路把宣懷風引到三樓一個極精致的包廂。

今天跟著的護兵不是上次那批,並不知道上次護兵挨打的事,宣懷風依舊請他們在外等,這幾個人比從前那幾個老實,敬禮答了一聲「是」,就認認真真守在門外了。

林奇駿守著空包廂,等得心涼如水,瞧見房門打開,宣懷風忽然走進來,又驚又喜地站起來,道,「我以為要等到晚上去呢,你的事忙完了?」

很有紳士風度地幫宣懷風拉開座椅,請他坐下。

宣懷風歉然道,「你正生病,怎麽反要你來照顧我?心裏過意不去。」

林奇駿笑道,「這是我甘願的,為什麽過意不去?」

他不想隔著桌子對坐,等宣懷風坐下,挑了宣懷風左邊的椅子坐了。

宣懷風看早過了十二點,桌上卻空空如也,知道奇駿餓著肚子在等自己,大感愧疚,對他說,「你等就等,為什麽不點一些東西吃呢?生病的人更不應該餓著。可巧,我今天把一點薪資帶在身上了,這一頓的東道我做吧。」

拿起菜牌,一邊翻著一邊問林奇駿要吃什麽大菜。

林奇駿把菜牌從他手裏抽開,只管笑著,「你我什麽時候這麽客氣起來?越發覺著生疏了。」

把臉慢慢挨過來。

宣懷風心裏一驚,忙把菜牌重拿起來,眼睛只盯著上面的字看,口裏道,「你要我陪著你挨餓嗎?不管有什麽話要說,先點了菜,再慢慢說不遲。」

他越避,林奇駿心裏越不是滋味。

一只手掌把菜牌壓到桌上,靠得更近了點,澀澀地問,「不願意見我,不來就是了。怎麽來了卻一個勁躲著我?我也知道,你心裏想我,實在不如我想你那般。今日出門,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從家裏脫身,你倒好,不冷不熱的,幾乎把我丟在這裏。」

宣懷風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失了耐性。

要換了從前,林奇駿這麽帶著親昵地埋怨,自己早就心裏又甜又軟,和他互述衷腸了。

此刻聽起來,卻一股無端的膩味。

忍不住尋思,他是不是和哪個玩樂圈中的人處久了,學出這些帶著脂粉味的話來。

宣懷風把頭偏了一偏,淡淡道,「我不是有意的,今天本來要出門,剛巧總長病了。」

林奇駿立即說,「總長?哪個總長?才多久功夫,你倒就和他混熟了。」

宣懷風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想著奇駿正生病,病人生點莫名的閑氣也是自然的,忍著道,「我畢竟是他的副官,不叫他總長,叫他什麽?難道我們每次見面,都要為了他吵架嗎?這有什麽意思?」

林奇駿沉吟。

宣懷風十三四歲時,模樣已經很標致,又和他格外親近,因為同鄉兼同學之誼,同吃同坐是常有的事。

只是宣懷風對他溫柔,又事事在心,自然一邊享受這份心意,一邊投桃報李,和他廝磨。

一來二往,難免習以為常。

俗話說,久在蘭室,不聞其香。

看得多了,也不怎麽覺得宣懷風就天上地下的稀罕。

沒想到宣懷風才進了海關總署幾個月,對他的態度居然翻天覆地變化起來,林奇駿看宣懷風的目光,不由也跟著一變。

林奇駿一邊沉默,一邊細細打量宣懷風,人人都說男孩子十六七歲時最標致可愛,他卻覺得過於青澀了,像宣懷風這樣,稍稍過了二十,歷練出兩分英氣,襯托著母親留下的好相貌,臉上線條恰在柔軟和硬朗之間,一分不增,一分不減,最是難得。

他又仔細盯了片刻,細瞧眉間眼梢處,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風情,更不可方物。

林奇駿一邊看,一邊心裏酸酸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宣懷風問,「難得見面吃一頓飯,為什麽要唉聲嘆氣呢?這種氣氛,讓人胃口也不好。」

林奇駿默默坐著,好一會,低聲問,「我問你一件事,看在相識這些年的情分上,請你不要瞞我。你和白雪嵐,是做了那種朋友了嗎?」

他驟然問出這個問題,宣懷風猝不及防,渾身一震。

臉色刷地變成白紙似的,擡起頭,兩眼直瞪著林奇駿,眸光如被驚擾的湖面,一圈圈激烈的漣漪振蕩不停。

林奇駿早就多多少少猜到一點,白雪嵐的居心太明顯了,他又不是瞎子。

可一則宣懷風是個男兒,這種事本來就拿不出來明說,二則,白雪嵐現在剛好是個要命的關鍵位置,又是個特別剛硬厲害的人。

捅破了這層玻璃紙,對誰都沒有好處。

此刻忍不住挑明了問,不用宣懷風回答,只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木已成舟。

林奇駿反而比剛才從容,嘆著道,「我本來不想問的,唯恐真應了我所想的,不但你難堪,以後我們更不好相處。只是,我原本篤定你是個堅持愛情的,沒想到……也難怪,白雪嵐的地位金錢,確實讓人難以拒絕。他要是真的對你好,我就此退出,祝福你們兩個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