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她,又為何要待在他身……

季淮將錐帽一揭,笑的像天上的明月,看著音音,一如當年溫柔低語:“音音,我來了,你……可好?”

音音眼裏的淚驟然落下來,又哭又笑:“我很好,大哥哥。我現在很好。”

一時屋裏靜默下來,她不願說如今的身份,他亦不問。

阿素摸了把淚,尋了個借口去門邊守著。

季淮的目光在小姑娘身上流連繾綣,忽而瞥見她食指上通紅一片,立時便蹙了眉,上前握了那柔夷,問:“怎得這樣不小心,可是燙著了?”

他說著從懷中摸出個小瓷瓶,挑出膏藥,俯身細細替她塗抹,笑道:“這隨身攜帶膏藥的習慣,我可是記到如今。”

音音一愣,才想起自己小時最是嬌氣,不慎磕了碰了,便是緋紅一片,她的季淮哥哥細心的很,總能隨時變出膏藥來。

她眼眶泛酸,自打瞧見了他,眼淚便止不住。仿似在他跟前,自己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體面姑娘。

手指上傳來涼涼的細麻感,她看見季淮眉眼間似是聚了汪春水,溫柔的不像話,手上的動作也輕柔,像是小心翼翼觸碰易碎的珍寶。

她心裏忽而生出點異樣,撤回手,低低道:“大哥哥,我還是自己來吧,如今咱們都大了,也不能像小時那般親密了。”

從小到大,她喚季淮大哥哥,喚沈慎二哥哥,都是親兄妹一般的存在。

季淮的手一空,低垂的眼裏幽暗一瞬,再擡起頭,卻還是朗月般的笑。他曲起指,在她頭上輕敲了下,道:“你確實長大了,跟我也這般見外了。”

音音摸摸頭,一時忘了這如今這種種,露出嬌憨明媚的笑來,想開口問問他如何到了京中,林嬤嬤的身體可還好,家中是否都順遂。

可剛張開口,便聽那車夫氣喘籲籲的喊:“沈娘子,車已備好,勞煩出門吧。”

接著是阿素的聲音,在門邊響起:“我們姑娘正吃茶呢,您稍稍候一會。”

音音眼裏閃過一絲為難,立時起了身,不自在道:“大哥哥,我需得先走了,我們隔日再聊。”

江陳那人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被他曉得了自己單獨會見男子,大概又是一場風波。

只倒底舍不得,她如今日日被拘在首輔府,這口中的隔日,還不曉得什麽時候。

她站在屋中,又看了幾眼這位見證了她少女爛漫的兄長,才猛然轉了身。

只手腕一緊,卻被拽住了腳步。

她回頭瞧見季淮那張如玉的面容隱在暗影裏,眉間溫和盡數散去,少有的沉穩淩厲,問:“音音,你便甘心做他一輩子的禁臠?”

這外室見不得光,生不得子,可不就是那暗無天日的禁臠。

音音心下一沉,臉上驟然轉白,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季淮洞徹的目光在她面上細細巡梭,有些蒼白的手力道卻不小,緊緊壓住那細白的腕子,一字一句:“音音,你不欠他的。”

“沈沁這事,你已經還幹凈了。至於沈慎,在江陳過問這事前,我已四處走動,為他拿到了釋罪文書,是以,這不是困住你的理由。”

音音陡然一驚,那句你不欠他的在心裏久久回蕩。

當初江陳拿替她二哥哥釋罪作為交換,要她留在身邊,可如今季淮竟說,這籌碼其實並不存在,那她,又為何要待在他身邊?

她無暇細想季淮緣何將她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她只知道,她肩上好像陡然卸下了負擔。

“沈娘子,可要啟程?”

那車夫又開始催了,一下又一下,輕輕敲打著門板。

季淮眉目壓的極低,不動聲色的靠近了些許,篤定的話語透著蠱惑,他說:“塞外的風沙,江南的煙雨,西北的遼闊,你幼時挺起胸脯,說過女子也當自由灑脫,音音,這是你骨子裏的向往,我知道,你忘不了。”

音音面上有些許的茫然,是啊,經歷了這許多的困頓,那塞外雪江南雨便都忘了嗎,甘心做一只牢籠裏的金絲雀?她骨子的熱血告訴她,她沒忘,她只是隱忍的壓抑。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絹帕,眼角微紅,倏忽滑過一滴淚,轉身之際,聽見季淮又輕輕道了句:“音音,我不願看見你折了翅膀,”

待人去樓空,季淮站在窗前,看著她的身影徹底不見,才慢悠悠轉了身。

他拿起小姑娘用過的茶盞,蓄了點熱茶,送至了唇畔。那上面留了一點她的口脂,沾在他的唇上,益發顯出面容的蒼白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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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回府後便有些魂不守舍,她側身斜躺在榻上,以手支額,握了卷書冊,眼睛盯著娟秀小楷,腦海裏卻不斷回蕩季淮之言。

江陳踏進來時,便見她背著身子,側臥在軟榻上,薄綾春衫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腰身,挺翹的臀。

他頓住腳步,背手凝目,又見她似是困倦,那握書的手慢慢松開來,啪的一聲,砸在了臉上。便忍俊不禁,幾步上前,從她面上揭下了那卷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