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對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

回到首輔府,雨勢驟停,青藍的天際漫過來,已是昏沉一片。

音音車上小憩了一會,又因放下了一樁心事,到晚間,竟也恢復了精神。

後院裏已燃起了燈火,煌煌一片。

羌蕪候在廊下,見人平安歸來,才安了心。

她驅步上前,詢問了句:“姑娘,抱廈裏擺了飯,可要去用?”

音音沒答話,只擡手捏了捏她單薄的衣衫,道:“這府上春日衣衫規制這樣薄的嗎?站在風口上冷不冷?”頓了頓又囑咐:“往後勿需在廊下候著。”

羌蕪愣在了當下,她自小兒便被賣身為奴,還沒人問她一句冷不冷,如今驟然被問起,竟手足無措到不知如何答了。

這個小姑娘,自打進了府,便柔柔弱弱的,見了誰都平和的笑,從來沒說句重話,可自有股子溫柔的力量,讓人無法不喜歡她。

半晌,羌蕪也只垂下頭,低低“噯”了一聲,轉身將人往抱廈引。

今日回了城,江陳自去處理公務,只音音單獨歸了首輔府,她用過飯,便在內室翻起閑書。

這幾日,她住在這後院,江陳從未留宿過,多是住在前院書房,是以,自是以為這人今日同樣不會過來,正打算早早歇下,卻見鮫綃簾賬輕響,邁近來挺拔清雋的男子。

音音看清來人後,匆忙站起來,行過禮,竟一時無話可說。

他二人似乎從未好好說過話,除了那档子事,似乎也從未靠近過,如今獨處一室,不免覺得局促。

江陳卻只微揚了下眉尾,將手中文書往桌案上一放,又翻看起來。

他坐在書案後,飛揚的眉眼裏透著沉穩的篤定,看文書的間隙,擡眸瞧了眼燈下獨坐的小姑娘,那燈下的人察覺到他的目光,瓷白的面上便染了些微紅暈。

他見了那紅暈,忽而起了戲謔的心思,微翹了唇角,並不將目光挪開,果然便見小姑娘臉頰上的薄紅,一點點蔓延到了脖頸,昏黃的燭光一照,明媚的亮眼。

音音只覺那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帶了灼熱的溫度,讓她有些微的手足無措。在這難挨的靜寂裏,她聽見江陳清朗的嗓音,道:“過來。”

音音曉得,他這是要安置,便走過去,打算伺候他更衣。只手剛碰到他緊實的腰身,卻被摁住腕子一拉,撞進了男子溫熱的懷。

她觸手所及,皆是他結實的腰腹,那點子薄紅不由又加深了幾分。

在這慌張中,她聽見他輕笑一聲,透出些不正經的輕佻:“沈音音,你沒碰過嗎?這般害羞?”

音音擡頭,便見了他慵懶的笑,不知為何,他竟在那雙素來冷清的鳳眼裏覺出些溫情。許是今日他護著自己,還給她帶了順和齋的酥酪,她身上豎起的防備嘩啦一下,裂開個口子,露出內裏柔嫩的軀體。

又或許是今夜的月太美、他眼裏的光太溫柔,讓獨自走了許久的音音,忽而想停下來歇那麽一瞬。

她面上不自覺泛出柔和的光,顫著睫毛去解他腰間的玉帶,手背一涼,碰到了他隨身佩戴的玉佩,便順手摘了下來,拿在手中。

只還未握緊,男子修長有力的手忽而伸過來,劈手奪了過去,力道不輕,讓音音跟著一趔趄,跌在了沁涼的地面上。

她擡起眼,便見江陳方才眼裏那點子柔情頃刻散了去,又是莫測的疏離,不悅道:“江家的玉,不可碰。”

音音恍然明白過來,世家大族,都有傳下來傍身的玉佩,這玉不離身,往後是要贈給自己的妻,成婚前,也斷不會拿給侍妾把玩,以示對正妻的尊重。

她理智瞬間回攏,有些鄙棄方才的自己,竟是忘了自己的位置。

她心裏明白的很,江陳這人,清冷疏離的外表下,其實有幾分桀驁的不羈,在無關痛癢的小事上,願意縱她幾分,也好給自己尋個放縱的口子。可真要觸及到他在乎的,比方這塊玉,比方江家,比方他未來的妻,那是絕際不許的。他只希望她做個乖巧的外室,討他歡心。

音音當即擺正了自己的身份,站起身,垂頭答了句:“是我疏忽了,往後不會碰。”

江陳方才,只道近來對她偏寵了幾分,小姑娘一時忘了分寸,是拿了這玉來試探他。此刻見她規矩又乖巧,面上的清冷不由散了些許,只也再無方才的旖旎心思,淡淡道了句:“早些歇了吧”,便擡腳出了門。

音音夜裏睡的不踏實,一直對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己耿耿於懷,第二日醒來時,便有些晚了。

外面明晃晃的太陽照進來,讓她有片刻的懊惱,瞧見羌蕪掀簾進來,不由出聲問了句:“大人可是走了?”

羌蕪嘴角含了笑,想起今早大人上朝前過來更衣,本指望沈姑娘伺候,偏這位卻睡的香,老大動靜也醒不來。他們大人站在內室,猶豫了片刻,終是未喚醒她,只那張慣常喜怒不辨的臉上,現了微妙神情,讓羌蕪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