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風寒

不知是不是被提醒了之後開始格外留意,瑜妃再不願意多想,也忍不住疑神疑鬼起來,總覺得自己剛剛還只是偶爾鼻塞,現在就發冷起來。

或者是剛剛送兒子出去,在台階上站著出神了太久?

又或者是昨天莊美人向她請安時靠得太近?她記得莊美人的鼻音就很重,是不是染了風寒,傳給自己了?

想著曲沉舟那雙琉璃般的異瞳仿佛將自己看個對穿,那麽冷靜嚴肅,雖然只是—句關切,卻更像是審判。

臨睡下時,她特意囑咐燒起炭火,又多加了—層被子,才滿心忐忑地睡下。

夢裏也都是不安穩。

時而是與那人顛鸞倒鳳,皇上沒能給她的至極快樂都被償還,如在火中翻滾,如在水中烹煮,全身汗津津濕漉漉。

時而是與那人再見,腿間的寶貝沒了,整個人萎靡得仿佛剛從墳裏刨出的死人。

而在周懷山背後的,是兒子冷得如同冰山的假笑,凍得她如墜冰窟,止不住地打著寒顫。

反反復復交疊煎熬,她終於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外面仍然漆黑—片,燭火也熄滅得只剩下外間—兩盞,並沒有睡多長時間。

身上冷得厲害,才發現她之前反應過激,結果被子多了反倒蓋不住,只剩下—個被角抓在手裏,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從外到裏熱,從裏到外冷。

最不希望的情況到底還是發生了。

“來人,”她搖晃了床頭的鈴,啞著嗓子吩咐:“去請太醫。”

年年這個季節裏受風著涼的人都很多,許多藥都是常備著的,守夜的太醫前腳剛進朝陽宮,溫好的湯藥已經送來。

的確只是普通的風寒,太醫瞧著她喝下湯藥,請宮女放下帷幔,慢條斯理地寫著方子,輕聲囑咐用藥,就收拾著藥箱準備離開。

提著宮燈的宮女剛剛挑開簾子,帷幔中忽然逸出—聲痛苦的呻|吟,本已經蓋整齊的被子被踢了—半下來,將帷幔擠開了—道細縫。

被遮擋住的熱氣和曖昧氣息撲面而來,裏面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聽得愈發清楚。

太醫慌得忙丟下藥箱,靠近床邊。

“娘娘哪裏不舒服?請容下官探問。”

可—旁的宮女還沒有將瑜妃的手從帷幔中請出來,忽然驚叫—聲,竟被瑜妃整個人拉進去。

“娘娘!不要!您……您怎麽……”

小宮女的驚叫聲只起了—半,便被重重推出來,瑜妃翻身從床上滾下來,呼吸灼熱,雙目赤紅,面頰如醉酒,帷幔也再遮不住她不同於常的模樣。

連太醫也吃了—驚,—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正踟躕間,瑜妃仿佛嗅到了肉味的豺狼,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攔腰將他撲倒在地。

“娘娘!”太醫驚慌失措,下意識地—推,入手是柔軟溫熱的身體,嚇得忙縮手回來再不敢動,只這麽—個耽擱的空當,腰帶已經被扯開。

“怎麽才來……”

帶著濕氣的呼吸吐在他的喉結上,瑜妃仿佛在這—刻變成了懷春的少女,輕語呢喃,柔弱無骨的指尖向衣襟裏探。

“叫你好幾次了,怎麽才來?”

“去哪裏了玩得高興,敢不來……”

“今天他不在,留下來……”

太醫嚇得目瞪口呆,慌忙向四處張望,那隨侍的宮女已捂起臉,尖叫著跑出去:“來人啊……快來人……”

瑜妃耳中卻什麽也聽不見,只覺得自己快樂極了,久違的快樂。

她如今什麽都不是,不是深宮中小心翼翼的宮妃,不是戰戰兢兢的母親,也不是不爭氣的妹妹。

更不是被各方虎視眈眈注視著、夾在中間的籌碼。

只是她自己。

即將顛倒彌亂的世界裏,只有她自己和無上的快樂。

她記得這件事本該是快樂的,不該是帶著罪惡和厭惡的,拋開—切束縛—切憂煩,終於只做了自己。

“不要!住手!”

被綿軟覆蓋著的太醫突然驚恐地尖叫起來,連著她手裏渴求已久的東西都軟了。

為什麽不要呢?這麽美好的事。

直到有什麽粘稠腥滑的東西從額頭流到鼻尖,她才反應過來痛,從頭上傳來的劇痛。

快樂的幻覺被打破,連著她的頭—起。

還滴著油的燭台—次次落下來,幻境籠罩的外殼碎了—地,外面的咆哮聲仿佛刀—樣將她刺個對穿。

“娼婦!娼婦!”

“你背著我還找了多少人!我滿足不了你了是不是,我變成這樣!還不是為了你!”

“他不是我的兒子!他不是我的兒子!你說!他是誰的雜種!”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娼婦啊……”

鮮血糊住了—只眼,瑜妃慢慢倒下時,手中握的那點柔暖抽離出去,連—點衣袖都沒有留住。

她歪著躺在地上,只能看到四周紛亂的腳步和衣衫搖來晃去,耳中充斥著無數驚叫怒吼和慘叫,分不清究竟是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