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余生(第2/3頁)

虞帝停了片刻:“繼續說。”

“是,之前在暖閣時,老奴還以為,以世子的脾氣,會跟徐大夫一起逼問曲司天。別的不說,如今皇上差人去蕪安府取戶籍黃冊,世子竟像是不知道消息似的,都沒來鬧騰皇上。”

“重明……”虞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呵呵一笑:“看來也是長大懂事了。”

於德喜陪著一起笑:“恭喜皇上。”

他不再多說——皇上何等敏銳,有些話就該點到為止,懷疑的種子只要種下,就等待著合適的土壤生根發芽。

“皇上,”他輕聲問:“後天是曲司天蔔卦的日子,還要宣嗎?”

虞帝的手指習慣性地撫在手腕上的木精,幾次差點將那個“不”字說出口,可那之後空白的幾天仿佛將他架空在深淵之上似的,總是覺得哪裏十分不踏實。

他心裏比誰都清楚,自己這是上了癮,沒有曲沉舟的卦言護佑,他便如赤身奔跑於冰天雪地裏一樣。

曲沉舟的確被他慣出些骨氣,可對於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雛鷹,他不舍得扼殺,只是想要折斷那雙翅膀而已。

所謂傲骨,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良久,他吐出一口氣:“宣。”

曲沉舟被送出宮門時,已有人在下馬石處等他許久。

兩人在外人眼中的關系敏感,為避嫌,也不坐馬車,只一前一後沿著大街慢慢向前走著。

慕景臣回頭看一眼宮門,輕聲問道:“去見過皇上沒有?”

曲沉舟搖頭。

就算他不說,慕景臣也知道必然是有人從中作梗,否則以曲沉舟的謹慎,怎麽可能會將這麽大的破綻留給人鉆。

“剛剛我去皇上那裏給你求情,探個口風。”

“勞煩王爺了,”曲沉舟走得很慢,昨夜涼到的膝蓋還沒有緩過來:“皇上那邊想必很不痛快,就算是派了人去取戶籍黃冊,也是被崔老和林相逼的。”

“是,也虧了他們兩位。這樣一來,恐怕不用過了今年,皇上就要準了他們乞骸骨還鄉,到時候能說得上話的就更少了。”

“時間不多了……”

曲沉舟輕嘆一聲,奪嫡一事,潛行於地下時,還有空閑從長計議,一旦擺上了明面,無論是皇上還是懷王,都不會給他們慢下腳步的機會。

只能向前,一步沒有算在對手前面,便可能被碾成碎肉。

“王爺,今天於德喜刻意阻攔我面聖,我就算硬闖,也弊大於利,剛剛這一路上,我都在想,於德喜是為了誰,他自己還是誰?”

慕景臣回答他的問題:“必然是為了他自己,但這其中有沒有其他人也順便得利,就不好說了。”

曲沉舟贊同這說法。

“於德喜在皇上身邊最久,他最明白皇上的忌諱,所以一定不會被哪邊徹底拉攏,否則一旦被皇上察覺出半點不對,就死無葬身之地。”

“如今朝中相爭的就只有柳家和懷王,他如今的地位被我威脅,如果想有人幫忙穩住腳跟,就只有懷王。”

“懷王如果想把我和重明的關系透露出去,最好的途徑就是於德喜。”

“那……”慕景臣忍不住替他焦慮:“於德喜跟皇上幾乎形影不離,進言的機會多的是,萬一皇上……”

“時間不多,但總還是有一點的。”曲沉舟從容地安慰:“這兩人之間,與其說是於德喜私下偏幫站隊,到不如說是互利。”

慕景臣提醒:“但於德喜的話,可不會像徐大夫那樣跟你當面爭執。今天他攔著你,之後跟皇上說的必然對你不利,等真的出手,只會一擊即中,要不要提前做打算?”

曲沉舟的步子緩下來,裹緊身上的披風,半晌才輕聲說:“王爺,如今我和重明的行動都在人眼中,並不方便,麻煩改天幫我找一下薄言……”

“薄言?”

他的聲音很輕,慕景臣凝神聽著,輕輕點頭,又默念了一遍,才問:“這樣就行了?”

“薄言用起來要慎重,點到即可。”曲沉舟看著遠遠跟在身後的馬車,向慕景臣伸手一請:“勞煩王爺為我說情,曲沉舟感念在心。”

“我……我只是……”慕景臣的話在口中幾次吞吐,原本已經走開,又忍不住轉身回來:“沉舟,生而不養的爹娘,不值得相認……是嗎?”

這聲音中都是猶豫,曲沉舟當然明白景臣心中糾結的是什麽。

“王爺問出這話的時候,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若是胡亂對旁人家事嚼舌根,豈不是也成了那樣的人。”

他微微向宮城那邊一瞥,又自嘲似的笑一下:“王爺別笑我骨頭軟,但凡我從前能得到半分好,這塊冰也不會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慕景臣領了這赤誠好意,微微點頭,正要離開,又聽人問:“王爺不想從我這裏聽到別的什麽人留給你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