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司天官

柳重明奉召進入養心殿前,見到仍跪在殿前的齊王,形勢特殊,兩人誰也沒打招呼。

齊王許是還摸不到頭腦,他卻清楚得很。

這一次任瑞惹的禍,可不僅僅是一句濫殺無辜就能簡單帶過的。

南北衙本就不對付,這一次不管是誰說破天去,也沒人會相信,任瑞敢自己做主,對白石巖下手。

這樣一來,金平莊的事便同樣與齊王脫不了幹系。

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齊王這次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輕易脫身,更別說還有另外兩只伺機而動的虎狼。

太醫退出來後,柳重明掀簾進了內殿。

不過幾天工夫,虞帝憔悴得仿佛突然老了許多,見他進來,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咳嗽打斷。

殿內沒有別人,於德喜推了椅子過來,柳重明謝過一聲,這才坐下。

這幾日拷問的結果剛剛就已經呈進來,虞帝宣他,也不會有別的事,他看著於德喜的眼神,主動開口。

“皇上,左驍營的人都招了。成峰圍場看城的騷亂是任瑞叫他們做的,提前預備下山狸子,目標是朱美人腹中的胎兒。”

“之後在搜山時與白石巖遇到,任瑞見他落單,一時起了惡念,便令人襲擊他。石巖僥幸從山的縫隙中脫身。”

“只是他們還不死心,一路向南搜捕,撞見山裏的莊子。”

“據他們說,莊子裏有護衛打傷他們的人,任瑞便令人屠了莊子,割下頭顱,冒充烈渠舊民,回來領賞。”

“左驍營三十八人分開審訊,口供一致,請皇上過目。”

“過目!過目!”虞帝忽然將幾案上的冊子都掃去地上,暴怒道:“一個個都好大的膽子!正經心思沒有,倒全知道算計朕、糊弄朕!還把主意打到沒出生的孩子身上!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誰給他們的膽子!”

柳重明忙起身跪下:“皇上息怒!臣也著實拷問了他們,他們都說只是與朱美人的娘家有私怨。”

虞帝的臉色漲得通紅,像是下一刻就要喘不過氣一樣。

“私怨!三四十個人都跟同一家有私怨!還都不知道那肚子裏是朕的骨肉?!當朕是傻子嗎!白石巖呢!怎麽回來一聲也不吭!”

“皇上,臣也問過石巖,石巖說他慌著逃走,夜黑難辨,並不確認對方是什麽人。若是回來空口白牙地指責南衙,又平白給皇上添煩惱。”

虞帝反倒更怒:“他堂堂北衙統領,被人追打得像條落水狗,屁都不敢放一個!還是不是個有種的!去把他叫來!任瑞呢!”

“回皇上,任瑞已咬舌自盡。”

虞帝猛一提氣,剛要說些什麽,卻一頭向旁邊歪倒,嚇得於德喜連忙摸了桌上的薄荷香探去鼻底,又被人顫顫地推開。

“重明!再去給朕審,若是還拿這些不明不白的口供過來,你也別來見朕!”

“皇上!”柳重明一頭叩到底,又忽然挺直身體:“恕臣直言!此事若是再深究,恐怕臣……難當此任。”

虞帝的目光轉過來:“什麽意思?”

“皇上,南衙乃齊王爺麾下兵士,臣此番上門抓人,已又許多人不滿,私下裏議論紛紛。若是再深挖下去,臣怕……”

柳重明像是下了十分的決心,才將後面的話說出口:“臣怕牽扯到哪位王爺,臣擔待不起。”

“若是往日,臣必當無所畏懼,可如今臣的姐姐同樣身懷皇上骨肉,若是臣窮追不舍,旁人怕是更要唾罵指責臣,說臣心懷私念,圖謀不軌。”

“臣年少無知,對朝中諸事也不通透,若是手下沒個輕重,臣萬死難辭其咎,到時還望皇上念在臣忠心一片,不要怪罪姐姐。”

柳重明說到激動,又一頭叩下。

“皇上對臣恩同再造,臣不敢辜負,只求皇上知臣赤誠,將來若有責怪,臣願一身承擔。”

虞帝沉默看他,久久才深深嘆一口氣:“起來吧。”

於德喜忙去扶他。

柳重明紅著眼圈站起來。

“朕看著你長大,還能不知道你的脾氣,把錦繡營給你,要的就是你這個初生牛犢的沖勁。該做什麽就放手去做,若有人到朕面前嚼舌根,自有朕為你做主。”

柳重明抽抽鼻子,又叩拜在地:“臣願為皇上粉身碎骨!”

他轉身要走,又被身後的聲音叫住。

“重明。”

柳重明忙回頭:“皇上還有吩咐?”

虞帝撚著薄荷香,良久才擡眼:“金平莊……查清楚了嗎?”

“金平莊……”柳重明愕然片刻,才反應過來:“皇上說的是被屠了的那個莊子?在莊子裏的確看到這個牌匾。莊子裏搜過一遍,沒有活口,還沒搞明白裏面都是什麽人,臣已經派人四下打聽,想必過幾天就能有結果。”

於德喜躬著身,凝神屏氣地看著虞帝,片刻後見到了投過來的目光,似乎滿是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