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柳統領

柳重明牽著馬,沿著街市往回走。

這一條路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沉舟每次被姑姑叫去作陪,他都會忙不叠地趕過去,把人接回來。

天氣寒冷,街邊都掛上棉簾做生意,倒讓熱騰騰的包子鋪格外顯眼。

那家的牛肉包子好吃,他們倆都喜歡。

從前走到這裏的時候,小狐狸就會踩著冰雪小心跑過去,再用袖子攏著熱騰騰的包子跑回來。

他們在天寒地凍裏分吃一個包子,熟稔得像是老夫老妻,又甜得仿佛新婚燕爾。

柳重明在包子鋪對面駐足片刻,熱騰騰的水氣籠得他眼睛有些模糊,到底還是牽馬路過。

再往前有個果子鋪,小狐狸還是不習慣甜食,他們就各買各的,他喜歡冰雪甘梅,小狐狸喜歡酸死人的醋海棠。

他躲著躲著,總是會被硬塞一顆,酸得牙都要掉了,可下一次小狐狸喂過來的時候,他還是會心甘情願地張開口。

柳重明盯著那扇半掩的門,有些出神。

鋪子裏的掌櫃出來招呼,自然認得他這個常客,便端了新腌好的醋海棠,他看了片刻,拈了一顆放在嘴裏。

還是那麽酸,酸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飛馳而來,柳重明回頭看看,向掌櫃擺了擺手,片刻後果然見那馬背上的人在面前一躍下馬。

“世子爺,”那人拱手半跪:“皇上口諭,宣世子爺進宮。”

像是邀功似的,那人一臉喜色,在柳重明上馬後,緊趕了幾步,落後半個馬身,探身低語一句。

“恭喜世子爺,”那人停了一下,又故作神秘地笑道:“恭喜柳統領。”

柳重明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多謝。”

他擡起頭,面前筆直的路通向那座銅墻鐵壁,從前和現在,都是密不透風的囚籠。

在那裏,有人為他行走在刀林之上,他哪裏有資格頹靡下去。

他曾經在懵懂無知中撞破那扇宮門,做下不可被饒恕的錯事,這一次,他哪怕是為了說一句對不起,也將無堅不摧。

一室暖意,熱不過帷帳中的汗流浹背。

男人已經快到頭了,猛地將伏在身下的人勒起,重重撞下去。

“阿如……”他眯起眼睛,喉間溢出沙啞的聲音,發著狠地呢喃:“……阿如……”

歡愛的味道和著喘息聲尚未徹底散去,帷幔便被掀開,男人穿了衣衫出來,意興闌珊。

“什麽事?”

早在門外徘徊的人不敢耽擱,連忙推門而入,也不顧自己卷著一身寒氣,便雙手呈上一封信。

“打擾王爺,南衙那邊出事了。”

慕景延抖開信紙,細細看著。

一旁的人連聲為他解釋著:“前天下午,皇上突然宣柳重明進宮,甚至都沒跟三老商量,直接提了他為錦繡營統領。”

“前天夜裏,錦繡營就突襲了左驍衛,據說抓了不少人,連任瑞都在一起,現在都關押在錦繡營裏呢。”

“王爺,任瑞前段時間還給您來了消息,說在圍場剿匪有功,近期就會晉升,這……這究竟是犯了什麽事?”

“任瑞……”慕景延擰著眉頭,問道:“錦繡營裏的情況怎麽樣?”

“從知道任瑞那邊出了事,我們就想著從裏面套消息,但是沒想到柳重明比想象的還棘手。”

那人嘆了口氣:“他前陣子打理錦繡營的時候,就換了自己人進去,還趁機打發了不少人。如今駐地守得嚴格,咱們裏面的人傳不出消息,外面的人也進不去。到現在還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麽情況。”

“慕景德呢?”

南衙出了這麽大的事,齊王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據說齊王爺昨天下午就入宮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聽宮裏人說,皇上這次雷霆震怒,還氣得傷了身子,太醫們也都被宣進宮去,這場風波怕是不好平息呢。”

慕景延撐著頭,又慢慢將來龍去脈捋了一遍,目光落在任瑞的名字上。

“如今慕景德的左驍營是交給任瑞,是不是?”

“是。”

“既然只拿左驍營的人,起頭的必然是任瑞,”他點了點紙上“烈渠”兩個字:“烈渠人的確始終沒死心過,但一次出現這麽多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近日跟任瑞有關的只有這件事,”他蹙著眉:“如果有問題,就只能是在這些人上,任瑞這個瘋子,死性不改,還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哪兒來的。”

“是,屬下這就去調查,”那人應了一聲,又不解問:“可是別說任瑞,齊王爺手下有多少戰功人頭不是這麽砍來的,皇上至於這麽大動肝火麽?”

“去查,查了才知道!”

那人忙應一聲,就要往外走,又被叫住。

“等一下,還有一件事。”慕景延慢慢撚著紙張:“事出突然,必有蹊蹺。圍場回來也有半個多月,怎麽現在皇上才想起來追責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