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開竅

“敢問廖統領,昨日亥時,你去了哪裏?”

今天第二次被人問到這個問題,廖廣明腦中警鈴大作,更何況如今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於公公。

而上一個問他的人,是薄言,再不想承認,也是他的師兄。

最近諸事不順,他今早還沒出家門,便被直接宣進宮,不出所料地被皇上大罵一頓。

錦繡營與南衙從來都不對付,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可鬧出這麽大動靜,卻還是頭一次。

到底誰是第一個當街動手的,已經無從追查,無論問到哪一個,都會怒氣沖沖地指責是對方。

據說只是兩邊吃酒的人碰巧坐在了同一個大堂裏。

京城就這麽大,擡頭不見低頭見,這不是什麽新鮮事,沒什麽意外的話,也就是如往日一樣,眼神挑釁挑釁罷了。

不趕巧的是,南衙這邊帶頭的人是任瑞,不守著兩邊一直不越界的規矩,幾次挑釁都被忍下去,驍衛們瞧著占了上風,嘲笑聲愈發大起來。

偏偏這時酒樓裏來了一對唱曲的父女,姑娘生得頗有些姿色,曲子也唱得極好,小嗓音清脆柔美,聽得人心裏癢癢。

兩邊人都瞧上眼了,因著爭給哪一桌先唱,起了不服輸的沖勁。

據大堂裏圍觀的人說,起初還只是較著勁地加銀子,每次姑娘打算挪動步子去一邊,另一邊都紅著眼睛加價。

鬧哄哄的,聞訊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更是沒有人拉得下臉讓步。

後來不知是不是有人氣得過火,抽冷子動手,南衙那邊的人正高聲喊著加價,便突然捂著腿,慘叫倒下,指縫裏鮮血淋淋。

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等廖廣明得到消息趕過去時,兩邊已經叫了幾波人,好好的酒樓被砸得稀爛,受傷的人在地上滾動呻|吟,少說也有幾十上百人。

他當時就知道少不了要挨皇上一頓臭罵,從酒樓裏出來的時候遇到匆匆趕來的薄言,也沒心情給什麽好臉色。

反正師父在的時候,他們就素來不和睦,他看不慣薄言假模假樣的正經,明明已經做了走狗,裝什麽清高。

更別說如今各自為政,平時見了面,能招呼一聲“薄統領”就是給了大面子。

薄言沒事也不會來招惹他,可偏偏今天他進宮時,像是專門等著他似的,問他一句——廣明,昨日亥時,你人在哪裏?

就算廖廣明是個死人,也該明白哪裏出了問題。

“勞公公關懷,卑職昨天困乏,回去之後不久就歇下了,”他小心地看著於公公的臉色:“敢問公公,是京裏出了什麽事嗎?”

“廖統領多慮了,”於公公的微笑仿佛畫在臉上,萬年不變:“前些日子,白將軍曾在城中緝拿亂匪,聽說江司辰也遭遇匪徒受了傷,咱家擔心廖統領,不過隨口問一聲罷了。”

廖廣明聽得出來,對方不過是在打發他,卻不好反復追問,只能眼睜睜看著於公公轉身離去。

清心居門上的棉簾已被撤去,屋裏卻還燒著銀炭,既不憋悶,也暖得很。

虞帝斜倚在榻上,面前放著棋盤,黑白兩子,自己跟自己下得愜意。

於德喜垂手在一旁站了許久,直到虞帝將一顆黑子彈入盒中,才遞上一杯茶。

“皇上,廖統領說,昨日亥時後,一直在家裏歇著,沒有出門。”

“一直在家麽?”虞帝懶聲問。

“是。”於德喜低頭應,明白皇上的不滿。

在家歇著,也就是說,沒有府裏之外的人能夠證明,廖廣明亥時之後真正去了哪裏。

虞帝撥動茶梗,輕哼了一聲:“這個廖廣明……”

於德喜凝神屏氣,半晌沒有等到關於廖廣明的下文,卻只聽問道:“潘赫呢?”

他汗如雨下,當即跪在階下,若不是他信錯了潘赫,如今也不會有人流失在外,雖然皇上沒有厲聲責怪,可每次提起這個話頭,他都心驚膽戰。

“起來吧,還有的是用,漏一個兩個,就當是個引子了,早晚補回來就是,”虞帝眼皮也不擡,將茶碗遞下來:“廖廣明有沒有說起來?”

於德喜仍不敢起身,低頭應:“沒有,想必是潘赫嘴咬得死。”

任誰都是怕死的,爛在肚子裏的秘密是潘赫的保命底子,一旦說漏,以廖廣明的手段,斷不會讓潘赫囫圇去死。

“廖廣明……”虞帝向後靠去,於德喜忙爬起來塞了軟靠過去:“廖廣明這幾年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是是。”

於德喜偷眼看著,虞帝雖閉目養神,呼吸卻不是在睡,便跪在塌前,熟練地從腳趾開始揉捏起來。

虞帝舒服地嘆了口氣,忽然問:“重明上次進宮來,給朕說了個笑話解悶,只覺得好笑,如今卻忘了講的是什麽。”

於德喜心中一動,忙答道:“老奴學不得世子爺口齒伶俐,講得有趣,只記得是說在街上見著有趣的雙生子,兩人異體同心,一個傷,另一個也哭,一個愉悅,另一個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