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和解

“如果有一天我犯了事逃走,皇上命你追我回去,你會怎麽做?”

“重明,怎麽了?”白石巖陡然渾身發涼,怔怔盯著他:“你還說你沒做噩夢!還是發生什麽了?是不是跟小曲哥有關?你別瞞我!”

“做夢而已,就一次,跟他什麽關系都沒有,”柳重明如實相告,繼續追問:“你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柳家獲罪,我一人逃走,皇上命你來抓我,你會怎麽做?”

“不會的,重明,”白石巖正色勸他,像是要把他從噩夢中喚醒:“別這麽悲觀,白柳兩家為大虞盡忠多年,不會的。”

“如果呢?”柳重明不聽這些安慰的話,直接說下去:“你是不是會佯作戰敗,選擇死在我手中,同時保全我和白家?”

“重明,別胡思亂想,”白石巖摸著他的額頭:“是不是他又對你胡說八道什麽了!我去找他!”

柳重明勉強笑笑。

雖然石巖沒有回答,但他可以確定,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石巖進退兩難,恐怕當真會舍得自己。

只是他忘記問曲沉舟,柳家之後,白家又怎樣了呢?

他拍拍白石巖的肩:“他沒胡說八道過什麽,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跟他聊聊看,我也正好有事,想把他托付給你照看一會兒。”

白石巖猶自沉浸在方才的驚嚇中,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他,良久才問:“什麽事?”

“稍後我宴請寧王和懷王的時候,不方便帶他同去,你帶他去合適的地方等著,在他們出入的時候見上一眼,不要給人發現。我知道你忙,但托付給別人,我不放心。”

“也好,”白石巖一口應下來:“我也去跟他打打交道。”

柳重明苦笑,其實並不想見到石巖這樣滿心戒備的樣子,可曲沉舟並不介意,說石巖是個好人,剩下的交給他來處理就好。

“他與懷王似乎水火不容,我說的照看是……當心他情緒失控。”

“東西呢?”圍屏後的人低聲問。

丹瑯有些不快,他在府中受了冷落委屈也就罷了,出來之後也被徑直引到這裏,沒人理睬他處境如何,只顧著要東西。

“還沒拿到,”他不敢惡聲惡氣,只能耐著性子解釋:“我連書房都靠近不了,臥室更進不去,院裏總有人來往,哪裏拿得到,讓長史大人再等等。”

圍屏後那人看來對他的情況也心裏有數,只催促一聲盡快,便又問:“那個人呢,世子對他如何?”

這話一提起來,丹瑯胸中更憋悶,不管怎麽看也能看得出來,世子對那個小醜八怪上心多了,可若是說出來,倒叫他的臉面更掛不住。

“世子爺每日忙著進進出出,”他忍著氣惱,違心說道:“也未見對他有多看重,除了他能住在紗籠裏外,其他還不是跟我一樣。”

那人沉默良久,才問:“當真?”

“當真!”

得了他斬釘截鐵的回答,那人又沉默片刻,不再多糾纏,轉眼間沒了蹤影。

丹瑯這才惱怒地哼一聲,卻不敢碰出什麽聲響,只能輕手輕腳地從隔間轉出來,見到等候在外面的侍衛,神色已經徹底緩和回來。

侍衛對他的嫣然一笑無動於衷,只問:“東西買好了嗎?”

他見曲沉舟時常外出,雖然連畫眉都不會,卻整日身上噴香,自然不忿被比下去,挑選的都是鮮艷芬芳的好東西。

好在世子雖然對他沒了起初的熱情,連晚上也很少找來,卻肯讓他在自家鋪子裏盡管挑選。

與人約定見面的地方自然不是在柳重明名下,他也不好買什麽東西,便勉強笑笑,低頭出了門。

邁過門檻時,恰逢有人風風火火地進門,他自知身份,不敢與碰撞,忙閃身退了幾步。

那人已經進了門,又驀地轉頭看他:“我道是誰呢,難怪看著眼熟,丹瑯!”

丹瑯聽這聲音,掩蓋不住一臉的驚喜,眼眶微紅跪拜在地:“王爺。”

曲沉舟出門的時候,在垂蓮柱下正遇到進門的丹瑯,又站了站腳,關切問:“公子哭了?”

“哪有?”丹瑯擡袖沾了沾透紅的臉頰:“汗流到眼睛裏了而已,天氣這麽熱,小沉舟去哪裏?”

“出門走走,”曲沉舟為他讓路:“天氣炎熱,公子叫人取些冰塊送去屋裏,好好歇息吧。”

兩人互相行禮,錯身走開。

曲沉舟繞去側門,有輛馬車停在那裏,等他進去後,便緩緩地走動起來。

自從說破身份以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單獨相處。

白石巖雖屢次拍著胸脯向柳重明要求——把人送我那兒看著,可當真跟人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裏共處時,想想這人詭異的來頭,倒真有些遍體生涼。

尤其他發現,曲沉舟在安靜地看他。

官場、戰場上也混了這些年,眼下被這雙異瞳沉默地盯著,白石巖第一次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