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佩(第2/2頁)

“昨兒我剛把他從軟紅坊撈出來,丟在我那兒了,你自己去找吧。”

“歡意樓?”白石巖嘖嘖道:“黃鼠狼進了雞窩啊。”

他斜著眼忽然壞笑起來:“我說你啊,有方無恙這樣的朋友,又守著雞窩,怎麽偏不是個黃鼠狼呢?”

柳重明聽懂了他的話,斜撇一眼,在擦身而過時呼地拂袖。

“開個玩笑!”

白石巖及時警覺地跳起,已聽到椅子腿發出了咯地斷裂聲,回頭看時,人已經出門了。

“怎麽了?”白石磊俯身查看:“你說什麽了?二哥怎麽生氣了?”

白石巖腹中笑得痛,卻擺擺手:“沒什麽,小孩子別問。”

重明就是這點最不經逗,名下連歡場行院都開了,偏偏還這般純情,不沾風月,也就只有他能小打小鬧地開點玩笑。

不多時,柳重明換了衣衫,招呼二人:“走吧,你們倆又是趕著午飯時間過來,明擺著又想在這裏蹭飯?看來是不怕在我這裏染上銅錢臭。”

他邁過門檻時,有什麽東西發出一聲清脆低弱的響動,勾得白石磊跟著問:“二哥,你身上是什麽東西在響?”

柳重明轉身,給他看別在腰間的一枚小玉佩,那玉佩的一角上還掛了一枚小巧的玉珠,碰到玉佩的時候,會發出一點響聲。

白石巖對這東西不陌生,這是他陪著柳重明一同去南路禪院求來的,只是主持給重明換這件貼身護符時,他沒被允許陪著一同進到禪房裏去。

“重明,”他把弟弟趕到前面去,跟柳重明並肩走著,輕聲問:“之後有沒有好些?”

他問的自然是那個古怪的夢境,之前數年都重復做一個倒也罷了,如今居然還有了後續,就有點嚇人了。

“嗯,”柳重明點頭,含糊回答:“不用擔心。”

他緩緩邁出門檻,聽著腰間偶爾發出脆響,有些話到底沒有告訴白石巖。

在夢裏,他也聽到了這個聲響。

糾纏多年的晉西書院不見了,他站在宮中的石階上,這聲音極輕微地由遠及近而來。

帶著玉佩的那人走路不緊不慢,風姿優雅端正,極有節奏,每向前幾步,玉珠便與腰佩撞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

他認得出,那玉佩正是自己身上的這一枚。

那步子每向前走一步,他的血就熱一分,雖然夢中朦朦朧朧地看不清面孔,可那人就是那樣無形地勾著他。

他甚至能感覺到,即便那衣衫下是一副枯骨,也是一樣勾魂攝魄。

那人在不遠處站住,不知是不是在招呼他過去,可還沒等他向上走幾步,再擡眼時,人已經走遠,面前不知什麽時候起了座沒見過的樓宇。

他四下看看,確認仍在宮中,卻沒來過這地方,只隱約見到牌匾上一個“閣”字,便看到一人從轉角走了出來,那是於公公,始終服侍在皇上身邊的大太監。

在於公公身邊還有另一人,從他這個角度,不擡頭的話,只能看到那人的衣擺,衣擺上沒有玉佩——不是剛剛的人,那是一身常服。

只這衣擺,他便能猜出這人的身份。

皇上篤信神靈,凡事必要蔔算一番,歷朝歷代設在宮中的司天官一職原本只是閑職,如今卻被擡到了令人頂禮拜膜的高度。

這個位置成就了不少人一步登天的美夢,既是江湖騙子們花樣百出的戲台,也是朝中各勢力想盡辦法安插人手的地方。

可世上哪有那麽多未蔔先知。迄今為止,在這個位置上得意時間最久的,也不過只呆了一年出頭。

更替的頻率太快了,柳重明只見到這個衣擺,並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於公公向那人不知說了什麽,兩人又一起向剛剛佩玉人離去的方向走去,臨走之前,那人似乎側過身,向他這邊看了看。

柳重明始終沒能看到那位司天官的面孔,卻覺得那窄瘦的纖細腰身像是很熟悉一樣,仿佛觸摸過無數次那樣熟悉。

這樣糊塗又沒頭沒腦的夢,還是第一次。

想起住持將這枚玉佩遞給自己時說的話——凡事從心,莫再後悔,他忍不住摸了摸玉佩。

忽然間起了個很荒誕的想法。

不知道那人的玉佩是他贈與的,還是他如今帶的是那人的玉佩。

無論怎樣,他們的關系都有著與旁人不同的親密,甚至比他與白家兄弟還熟悉,可為什麽他半點也想不起來,這個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