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第2/4頁)
林玉嬋瞪著眼,攥緊拳,死死盯著他,堅決表示:“我!不!要!”
還知道貴!為什麽那麽貴還賣得出去,就是因為那玩意,那個“西洋腎衣”,19世紀的時髦洋貨,它!
是橡膠做的!
是可以重復使用的!
洗洗晾晾就行!
打死她也不趕這個時髦!
蘇敏官失望地嘆口氣,可憐巴拉看著她,眼中柔柔的一汪水。
“阿妹……”
林玉嬋不為所動,拔腿就走,走得飛快。
她哪根筋搭錯了,今天拉他來逛街,還去洋貨店!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關不上了!
直到回到博雅小洋樓,蘇敏官和她一起,把買來的東西打包裝箱,也許是心理作用,她始終覺得他在走神,每分每秒都笑得不懷好意。
最後他無奈,微笑著妥協:“好啦,你不喜歡就不要。緊張兮兮,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林玉嬋扭著手腕,覺得有點抱歉。為著自己那點苛刻的標準,總不能讓他一輩子當和尚啊。
其實已經很近似現代那種產品了……
她從後面抱住他的腰,臉貼他後背。
“到港三個月。”她聲音小得自己聽不見,自己都被自己羞紅臉,“定一個看看模樣?”
蘇敏官面孔微僵,細細的聲線侵入他脊梁,讓他周身一顫。
隨後他輕輕哼一聲,拿開她的雙手,低頭,給她的背囊裏塞進最後一件外套,修長的手指輕動,認真系緊袋口。
“我、不、要。”他學她語氣,高風亮節地說,“不是正經人用的東西。”
林玉嬋:“……”
忍著吧。該!
蘇敏官低低笑起來,轉身擁她入懷,帶著些壓迫的意味,溫熱地吻下去。
隔著兩層衫,手指撫弄她後背,順而向下,懲罰似的輕輕一掐。她弓起身,不滿地咕噥一聲。
“辦完正事,別太貪玩。”他抵在她耳邊,威脅的語氣,“不許遲回,否則……”
林玉嬋不禁莞爾。
自從她宣布了說走就走的旅行以後,小少爺雲淡風輕,陪她買東西陪她收拾行李,一句挽留不舍的話也不肯說。
直到現在。
她問:“否則怎麽樣呀?”
蘇敏官鼻尖蹭她鼻尖,笑意一閃即逝,答得十分冷酷絕情。
“對賭協議。否則若博雅年底盤賬時你不在,我就當利潤不達標,我直接去收你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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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質的刀叉叮咚作響。船行顛簸,玻璃杯中的甜利口酒左右搖曳,酒液中映出變幻的燭光。
林玉嬋鋪開雪白餐布,用力切著五成熟的烤牛排,見識著洋人輪船頭等艙的待遇。
頭等艙不對等閑華人開放。不過有赫德和奧爾黛西小姐作保,“水妖號”船長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接納了這個東方乘客。
擠在三等艙裏的華人,只能自帶幹糧飯食,通鋪和廁所一墻之隔,就著茅廁的味道吃飯。
而頭等艙裏,每天三次點心,兩頓正餐,餐後有蘋果和糖餅,蜂蜜和熱牛奶無限供應。吧台上的調料足有七八種——油、醋、青醬、椒鹽、鹵蝦醬……
而且因著船運價格戰,船票史無前例的便宜。從上海到天津,頭等艙船票只要十塊銀元。
林玉嬋決心每天五頓吃夠本,爭取讓寶順洋行多虧幾塊錢。
但牛排吃了一半,就有點食不下咽,思緒飛回了那泛著淡淡臭氣的孤兒院。
她默默盤算。還有一天航程。到北京又要花一天。然後……
“露娜,“奧爾黛西小姐坐在她對面,優雅地往嘴裏送烤土豆,笑著安慰她,“你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你的高貴靈魂。此行不論成功與否,都是上帝的旨意。我要感謝你,選擇陪在我身邊。”
林玉嬋對於奧爾黛西小姐的日常傳教已經基本免疫,甜甜一笑,不走心地附和兩句。
餐廳另一角,忽有西洋樂聲響起。幾個跟隨赫德的海關職員笑著鼓掌,跳起舞來。
“維克多,一路順風!我們在上海等你!”
海關商務助理維克多·列文,近來被另派任務,要出長差,在天津下船以後就要和同事們分別。大家正在給他舉辦一個小型的道別酒會。
維克多喝得半醺,白皙的臉上兩團紅暈,努力走直線,來到兩位小姐的餐桌前。
“美麗的奧爾黛西小姐,”他誇張鞠躬,“我能從上帝的手中把你借出來五分鐘,跟你跳個舞嗎?”
奧爾黛西小姐古板一輩子,頭一次遇上這麽個不要臉的貨,一時間忘了訓斥,捂著嘴一笑。
“我腿腳不方便。”
說著,站起身離開。
維克多不敢真惹老太太生氣,只好躬身相送,然後優雅一轉身:“林小姐……”
林玉嬋用餐巾抹嘴,同樣表示沒空。
維克多不由分說將她拉出座位,依依不舍地說:“我要出差,要長途旅行,說不定你明年才能看到我。萬一路上有個三長兩短,你也許就永遠看不到我了——林小姐,行行好,就跳一個舞,讓我在漫長的旅途中有個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