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假扮純情(第3/4頁)

他見到喻瑤的時候,已經連續幾天把自己關在黑暗裏。

那個午後,他只是無意間一個冰冷的擡眸,在窗欞錯落縫隙間,被折進來的陽光和白裙角晃到了眼睛,刺疼得難忍。

他窮兇極惡地趕喻瑤走,拿一切恐嚇的方式對待她,甚至比以前變本加厲。

喻瑤明明怕得眼眶通紅,翹翹的小鼻尖在委屈抽動著,像只受驚的小動物幼崽,連程夢都受不了要抱她離開,她偏偏淚蒙蒙回頭看他,堅持著不願意走。

她小臉兒很圓,肉肉的,白嫩到半透明,高興不高興的時候都會泛紅,劉海乖乖地貼著額頭,眼睛又黑又大,總是帶笑,手也比其他人的小,手背上有一排淺淺的小窩窩,不用碰也知道多軟。

小姑娘最怕他的一次,輕聲抽噎著躲到墻角去,小小的手抱著腦袋,縮成一小團,還奶唧唧威脅他:“你再欺負我,我真的走啦,再也不來啦。”

他站在風裏,是個沒人性的魔鬼,就那麽垂眸看著她哭。

沒有人知道,連風也不知道,他心在發瘋的顫。

這時已經三個月了,她每天都來。

三個月裏,他再兇惡地針對她折磨她,也從來不曾像對待以前那些人一樣讓她受過任何傷,他沒讓她流血,沒讓她狼狽,只是在用越來越忍不住的,沉默的方式,固執對抗。

小丫頭太蠢了,蠢得他不想動手。

她到底留下來做什麽呢?想被他接納?被他喜歡在乎?然後成為被容紹良控制的籌碼,從此命運都捏在別人的掌心裏,沒有自由,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嗎?!

她懂不懂,他的感情對她來說,是致命的刀。

容紹良根本不是在治療他,只不過是在找一個工具,而喻瑤一旦被選中,一生都將被毀掉。

他記不得從哪天起,把小姑娘揣進心底唯一有溫度的地方,然後那顆心,就在日日夜夜裏長成了她的樣子。

喜歡她啊,喜歡得心臟戰栗,可他越喜歡,就越要推遠,不能泄露出一絲半點。

他拖著跟她在一起的時間,讓自己病態得越來越嚴重,又不至於徹底崩潰。

容紹良摸不清他的狀態,也無法確定喻瑤的作用究竟多大,只好觀望,他拖到快兩年,有一次趁喻瑤睡著,實在沒忍住,用指尖摸了一下她的臉,被容紹良親眼看見。

那一刻的絕望能把他殺死。

他露出冷笑,手繼續向下,避開喻瑤臉頰,兩年來第一次,殘忍地弄傷她,給容紹良看。

他知道,時間到了,再也不能偷著這段時光了。

果然,這麽殘暴的行為打破了容紹良的期待,他中止跟程夢的治愈計劃,喻瑤受著傷被帶走,她最後一次回眸看過去,哭紅的眼睛只看到一片死寂的陰霾。

他又剩下一個人了,待在空蕩蕩的黑暗裏。

第二天喻瑤沒來,他明知道的,還是坐在門口等,等到天黑,天亮,從此以後,她再也沒來過,院子裏她最喜歡的桃樹又開花時,他跳上枝芽,在監控照不到的小小死角裏,咬著手臂哭到渾身冰冷。

那天晚上,他失去求生的念頭,在喻瑤經常靠著的一塊石頭邊,把玩著一塊鋒利的瓷碗碎片,碎片割破皮膚時,他意外看到了石頭下面,壓著一塊臟兮兮的小木板。

木板的背面,稚嫩筆體寫著一串數字,還有兩句話。

“這是我的號碼。”

“你要努力做個好人呀。”

他抱著這塊小木板,渡過了最明亮的一個黑夜,把它和曾經偷偷撿來的塑料小狗發卡一起,藏在最貼身的地方,年年月月跟著他。

他為了活下去,有機會撥通這個電話,裝作狀態好轉,隨便選擇了一個虛偽想利用他的容家人接納,成功讓容紹良相信並控制。

他按照容紹良的需求長成一個能背負起容家黑暗面的工具,一個乖戾狠毒的惡魔少年,總算得到了微薄的自由。

這一點拼命掙來的自由裏,他雙手發著顫,撥出那個沾滿他體溫,刻在他意識裏的號碼。

但接通的人,早已不是喻瑤。

他找不到她了。

為了找她,他繼續奉獻一切,博得容紹良的信任,一步步成為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容家二少。

時隔幾年,他影子一樣站在一所高中門外,親眼看著纖細明麗的少女身穿白色校服裙,走出校門的一刻,他怔怔地露出笑,在永遠無人知道的昏黑角落裏,眼眶刺痛。

她在光明裏。

他在黑暗泥沼。

雙腳往下陷的同時,他用盡所有去保護她托舉她,伸出自己無形的,永不該存在的雙手,把她捧到沒有人能傷害的雲端。

瑤瑤,對不起,我沒能長成一個你期望的好人。

但也沒有那麽壞,或許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讓你看一看,你曾經救過的那個魔鬼,心臟也有溫度,也在年年歲歲,為你晝夜不息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