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俠之大者(第2/3頁)

麟角筆,古松墨。林稚水下筆如飛,頃刻間,兩句話寫成。

遠處的人伸直脖子,戳了戳更前面人:“認字嗎?寫的什麽?”

對方一眼掃完,哄堂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我給你們念念。”他也不怕得罪王員外,大聲道:“安可為人父?”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林稚水轉身,把飽墨的筆狠狠摔向地面,墨水迸濺,濡濕那雙鑲金鞋。

少年眉眼冷意似刀鋒:“這話,送你了!”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話當然不是咒人斷子絕孫,而是反問“第一個做偶人送葬的人,難道沒有後代嗎?”,但當林稚水在此情此景裏運用這句話時,到底是哪種“無後”,就耐人尋味了。

找活人冥婚,和讓活人殉葬,有什麽兩樣嗎?

“你!”如同被墨筆紮心口,王員外臉色慘白。

“哈哈哈。”比王員外更快的,是另一個人的朗笑,“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好一個林稚水,原是名狂生。”

看到那人的臉後,王員外的表情幾經變幻,袖中拳頭緩慢松開,“縣令大人。”

陸縣令瞥了他一眼,淡淡:“孔聖人亦謂為俑者不仁,王員外若有心,冥婚之事,日後切莫再犯。”

王員外彎下腰,極盡謙卑:“大人教訓的是。”

“嗯。”陸縣令目不斜視從他身邊經過,注視林稚水的眼中,掠過淺淡笑意:“小孩兒年紀不大,氣性倒不小。”

“我父母生我,定然不是為了讓我受氣的。”林稚水一揚下巴,帶著少年慣有的年輕氣盛:“我不想受氣,當然只有別人受氣的份兒。”

陸縣令覺得自己年紀是真的大了,不然怎麽會越看林稚水越歡喜。“聽說,你拒了我的提親?”

林稚水眼也不眨地說著套話:“陸姑娘是天人之資,小生不敢高攀。何況事業未成,何談成家。”

陸縣令:“當真不娶?”

“當真!”

“不怕本官給你穿小鞋?”

“不怕。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林稚水指了指自己,笑吟吟:“一枝花。”

陸縣令虎著臉:“隨意篡改先人的詩……”

林稚水拿眼瞅他,不見半點懼色。

“東坡居士要被你氣活了。”陸縣令說著說著,自己卻笑了起來。

王員外暗暗松了口氣——賭對了。縣令惜才,只要林稚水品德沒多大瑕疵,縣令必然會欣賞他,站在他那邊。

不就是被罵以後斷子絕孫嗎!林稚水將這事揭過去,不影響縣令對他的看法,比什麽都強!

王員外磨著牙根如此安慰自己。

陸縣令:“聽說,王員外送你一座大宅子,你不肯接受?”

林稚水:“三樓三底的大宅子,我和妹妹兩人住,太大了。”

陸縣令:“哦?本官這裏恰好有所空置的宅院,三間堂房,一間廚屋,一間小房,整合你們兄妹。”

林稚水大大方方道謝,將房契接了過來。

反而是陸縣令怔住:“你不推辭?”

“為何推遲?”投資而已。“我又不是還不起。”

少年仰著頭,意氣風發地說:“我又不是還不起。”陸縣令禁不住笑了,撫掌大笑:“好!”

他就欣賞這樣自信滿滿的少年郎。

至於王員外的房子……他們都心知肚明,不接受的原因絕不是林稚水所說的“房子大太”。

“日後我們便是鄰居了,我也曾於皇城內舍讀過書,你有不解的地方,盡可來問我。”

陸縣令還請林稚水吃了一頓飯席,引他見了書院院長與幾位老師,賓主盡歡。

回家後,林稚水不急著搬家,拿出白紙,研墨,開始為自己的戰文做準備。

在這個世界,文章有靈,作者可書寫故事,以文筆塑造文中天地,召喚風景與人物,其中,文章又分為“戰文”“輔文”二類。林稚水要練習的,就是戰文。

戰文,指文章裏的人物能夠被召喚出來,為作者而戰。據傳過往名著裏的人物被召喚出來後,有自己的智慧,可以自行戰鬥。

如今,人族已有兩千年未曾得名著現世,普通文章只能召喚出人物的影子,由作者來編造打鬥場景,操控影子對敵。

當然,鑒於現場寫太慢了,大多數作者會選擇提前寫好一些文段,比如“xx提劍攻擊,去若遊蛇出洞,神鬼莫測,步步殺機”,在戰鬥時使用。

陸縣令告訴他,學院每隔三個月會有一次私試,如果能連續三次奪得第一,就可以拿到直升內舍的資格。

換而言之,就是保送,不需要再參加三百六十天一次的升舍考試。

妹妹從窗外走過,望著林稚水鎖眉的模樣,走路更加小心翼翼,以手捂住口鼻,唯恐呼吸稍重些,就影響到兄長的發揮。

林稚水將毛筆的每一根白毫都沾滿了墨,瞧著它從幹癟到飽滿,卻遲遲不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