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白太守仿佛雷劫降世, 閃電淹沒了整座升仙台,霎時鬼太子厲喝:“血太鎩!”

血劍破空出鞘,被他握在掌中, 轟隆一聲死死架住白太守劍鋒, 腳下地面四分五裂, 數不清的巨石齊齊飛震而起!

“修復法陣,再架一座通天大道!”鬼太子頭也不回向應愷喝道, “快!!”

宮惟眼梢寒芒閃爍,一眼越過鬼太子望向地宮。

只見通天大道的基石根本就沒有被破壞,地宮正中是一座巨大壯觀、寒光瘆亮的銀色法陣, 而應愷就持劍站在法陣中間。無數妖異符箓刻滿了地宮的每個角落——那是曲獬上萬年前與天道分裂時, 親自下黃泉去開創的一種鬼垣咒印。

此刻那密密麻麻的陰邪咒文就像有生命一樣, 正從四面八方窸窸窣窣地向法陣聚攏, 繼而爬上應愷的身體,快得幾乎來不及阻擋。

強開天門靠的是鬼太子的神力,一旦所有咒印都融入法陣, 第二座通天大道將立刻拔地而起!

宮惟面上怒意如燒如沸,飛身掠過鬼太子,暴怒一劍向應愷揮出——鏘!

鬼太子迎頭斷然擋下劍勢, 猛然揮臂上挑。

兩劍急劇摩擦迸濺出耀眼火光,宮惟連人帶劍被甩上高空, 緊接著曲獬迎面而來, 兩把劍鋒驚天動地相撞,迸射出壯麗的電弧!

高空颶風掀起宮惟滿是鮮血的衣袍,兩人隔劍彼此對峙,鬼太子笑容中充滿了冰冷的邪性:“別自欺欺人了,宮惟。其實你心裏也很清楚, 只要一回到現世,北垣飛升就在所難免,你根本就來不及阻擋……”

宮惟眼底寒光四溢:“你今日定將被抽筋扒皮,死於我手。”

鬼太子微笑道:“別忘了,‘死’是凡人才會有的概念,你我只會暫時回歸天道或黃泉。而且即便今天你誅殺我,猜猜這次我多久就能回來?百年,十年?”

隨著他低沉華麗的音色,那柄細長的血劍逐漸改變了形態,千萬個暗紅色咒印從劍柄蔓延,覆蓋了整個劍身。

“死人越多,我回來的速度就越快。”鬼太子笑容中帶著一絲憐憫:“就好比人心的善意會消磨殆盡,人性的惡毒卻永世長存。”

宮惟猛地發力,一把將鬼太子推出數十丈:“給我閉上你那巧言令色的嘴!”

鬼太子身形瞬止在半空,搖頭無奈一嘆,二指並攏劃過劍身,一字字尾音帶起天地震響:“凡人終死——”

四字劍訣出口刹那,血劍爆發出無數層絢爛的寒光,映亮了詭譎的天穹。

下一刻,兩把根生同源的天道神劍重重相撞,猶如萬頃雷電落下九霄,自上而下奪目耀眼,將升仙台轟然打穿!

——整座地宮被迫巨震,只見劍光猶如九天閃電,將這座龐大銀色法陣一角的基石打得粉碎,最後一部分鬼垣咒印沒來得及融入進去,硬生生卡在了半空。

應愷面色一變,搶步上前正欲補完法陣,白太守卻在此時神兵天降!

鏗鏘劍鳴震耳欲聾,把應愷生生逼退數步,緊接著鬼太子尾隨追殺而來,宮惟旋風般轉身死死扛住了血劍。他以一敵二,卻絲毫不落下風,白太守絢麗到極致的劍光在地宮中連環炸開,混戰中應愷數次想要補上法陣缺失的基石,但每一次都被宮惟毫不留情揮劍斬退,胸膛驀然爆起了一道高達丈余的瓢潑血弧。

“去修復法陣!”鬼太子飛身上墻避過劍鋒,雷霆劍氣壓得他瞳孔緊縮,一直以來遊刃有余的神情已經完全消失了:“鏡仙下凡神力受限,他耗不了那麽久!”

話音剛落,應愷再度疾步邁向法陣缺失的那一角,宮惟卻看都不看,閃電般劈出一道深緋色的磅礴劍光。

——那一劍的神威簡直鋪天蓋地,眼見應愷就要被斬為血泥,鬼太子卻瞬間飛身而至,根本沒有妄想動手去攔,直接用身體擋住了劍鋒。

噗呲!

鬼太子被白太守刺了個前後對穿,血淋淋劍尖破背而出!

鮮血自掌心瓢潑而下,是鬼太子一手死死抓住了貫穿腹部的白太守劍身,整條手臂筋骨暴起,一字字咬牙道:“去補上法陣……快!”

“應宸淵,”白太守劍鋒在生死角力中晃出一圈圈寒光,如宮惟此刻的語氣一般冰冷刺骨:“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寒風裹著硝煙,熱血與冷鐵的氣息糾纏在一起。良久應愷閉上眼睛,低啞地問:“你聽見那風裏的哭聲了嗎?”

遙遠天際斷斷續續,像拖長了的哨子,又像亙古不變的哀怨的哭號。

“那哭聲一直糾纏著我,如附骨之疽,陰魂不散,數千年來從未平息。不論我是否曾為保護他們而葬身洪水,不論我是否曾為賦予他們和平而天下銷兵,不論我生前身後做過多少善舉、怎樣殫精竭慮……”

“世人的貪婪永無止境,只要最終有一件事不符合他們的期望,先前的所有感激便化作不滿,所有信奉便化作質疑,所有稱頌美譽都成了虛假偽善的證明。惡人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善人白頭失守則清譽俱毀。眾口鑠金,言之鑿鑿,每個人都把自己當做能夠批判一切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