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4頁)

“宮惟?”

“……沒事。”宮惟如夢初醒般,猝然別開視線:“沒事。”

尉遲銳眯起眼睛,順著他方才的視線方向望去,只看見遠處高台上一道背影迎風而立,是負責主祭這次仙盟盛會的徐霜策。

“你倆最近不是休戰了嗎?”他狐疑地問。

這句話久久沒有得到回答,尉遲銳一回頭,卻見宮惟一只手死死扣著袖口,似乎袖中藏著什麽東西,用力到手背連青筋都暴了出來。

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不安突然竄起,尉遲銳壓低聲音:“宮徵羽!”

宮惟突然問:“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些人生下來就是為了去完成某一件事的?”

“什麽意思?”

“……”

宮惟在他的瞪視中張了張口,但什麽也沒說,突然倉促地笑了下:“你說我會不會死啊。”

死這個字在他倆互相挖苦的時候出現過成百上千遍,但唯獨這一次,尉遲銳眼皮無來由一跳:“宮徵羽你這……”

“開玩笑的,”宮惟猝然打斷他道。

少頃他又笑了笑,盡管看上去只是勉強勾起蒼白的唇角,深吸了一口氣:“……玩笑而已。”

“時辰到——”

“請法華仙尊——”

尉遲銳眼睜睜看著宮惟擦肩而過,走向雲山霧繞中華美、廣闊的高台,那深紅色迎風揚起的衣袍漸漸消失在了寒風深處,再不留絲毫痕跡,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毫無來由地出現在這世間一樣。再接下來一切都好像漩渦般的噩夢,細節和圖像都在無數次的重復中漸漸模糊、誇張以至怪誕,最終被一道由遠及近的嘶喊倉惶劃破:

“稟報劍宗!台上驚變!”

“宮院長已仙逝了!!——”

那尖利的尾音仿佛一聲重錘轟然而下,將太乙二十八年的深冬、天下仙盟的局勢、乃至於很多年輕修士們對求仙問道的認知都砸得四分五裂。

也就是從那時起很多人才意識到,哪怕自己能修煉得呼風喚雨、移星轉鬥甚至是手眼通天,最終也都是會死的。

旦夕禍福,大道無常。

生死與離別都只在一瞬間。

·

謁金門大殿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良久尉遲銳站起身,剛向“羅刹塔”劍伸出手,突然半空中——嗡!

桌案上一道傳信令牌突然自動飛起,爆出縱橫交錯的千裏顯形陣,一個深藍布衫、腰掛金鉤的男子立於其中,青銅劍柄上刻著定山海三個古樸的篆體字,竟然是應愷。

三更半夜有何要事?

尉遲銳一句“幹嘛”還沒出口,只見應愷鏘一聲重重用劍撐住身體,喘息道:“千度鏡界沒有損壞。”

尉遲銳眉梢一跳,“什麽意思?”

緊接著他看見應愷左手舉起一物,半個巴掌大小,密密麻麻刻滿了奇特的銘文,正是徐霜策在臨江都時從鬼修心臟裏硬生生掏出來的青銅鏡片!

“我回仙盟打開了禁地鏡宮,千面幻鏡無一破裂,證明這塊鏡片不是從千度鏡界流傳出來的。”

“……”尉遲銳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然後一指他手裏那塊鏡片:“長得一樣。”

應愷似乎非常疲憊,喘得很厲害:“我知道,通過對比銘文我甚至找到了這塊碎片理應所屬的那面鏡子,但它是完好無損的,因此我只能想到復制品這一種解釋。但千度鏡界本身是太古神器,絕無可能被任何人復制出——”

咚!咚!

咚!!

對面突然傳來聲響,由遠及近且越來越重,打斷了他的話。

尉遲銳疑道:“你在幹嘛?”

應愷倉促地回了下頭,但通過顯形陣看不清他身後到底有什麽,只能隱約分辨出他周圍環境極其黑,震動讓地面也漸漸開始搖晃。

“……徐霜策說臨江都的鬼修與宮惟有關,而我不相信。我想下來親自驗證這一點。”應愷喉結上下一動,應該是吞了口唾沫:“不過今晚大概是八字走背運了。”

尉遲銳提起劍:“你到底在哪?”

咚!

咚!!

地面猛烈一震,只見應愷轉身將右手按在了劍柄上,回頭道:“如果十二個時辰後我還是沒消息,按照仙盟律令,傳滄陽宗主代行盟主權責,‘三宗’共同從旁協助。”

尉遲銳喝道:“應愷!”

話音未落,應愷決然一揮,顯形陣應聲而散——

尉遲銳的身影同法陣一起化作千萬光點,隨即迅速消失。地宮中恢復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應愷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成了周遭濃郁到化不開的屍臭中唯一的氣流。

咚!

像無數重物同時砸地,近了。

咚!!

更近了。

咚——

地面驟然劇震,隨即恢復死寂。

“……晚輩應宸淵,不巧打擾各位前輩。”應愷瞳孔壓緊,輕聲說:“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