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4頁)

“……”

死寂。

溫修陽表情凝固,倒在地上的盛博眼珠險些奪眶而出。

撲通一聲宮惟跪地,痛心疾首:

“師尊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徐霜策那張臉上什麽情緒波動都沒有,哪怕用矩尺來量,都不會見那雕刻般的眉眼、薄而冷淡的嘴唇有絲毫移位。他就這麽定定地盯著腳下那本書的封面,良久才俯身把它撿了起來,拿在手裏,翻了幾頁。

“師尊……”

“何處得的?”

宮惟誠懇道:“臨江都買的。”

“為何買它?”

“弟子一時鬼迷心竅,誤入歧途!”

“為何不扔?”

“……”宮惟露出了羞愧之色。

徐霜策點點頭,不動聲色說:“看來是情節精彩,舍不得扔。”

盛博終於合上了因為震驚過度而不斷戰栗的嘴巴,拼命使眼色示意宮惟磕頭認罪,但緊接著只見徐霜策擡手一招,說:“過來。”

他那只手簡直跟招魂幡無異,盛博條件反射把眼一閉。

然而下一刻,預想中流血漂櫓屍橫當場的畫面卻沒有出現。

徐霜策那只手落在了宮惟頭頂,還摸了摸,和聲道:“稚子年幼,課業沉重,受旁人口中的奇聞軼事引誘也不為怪。”

“……”宮惟一句“求師尊別把我關進寒山獄”就這麽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你背書太慢,正好應當多加練習。”徐霜策頓了頓,把《黃泉不了情》放到宮惟手上:“從明日起你便去熟讀此書,每天背一章,每章大聲背誦給為師檢查。記得需字句順暢、誦讀如流、心領神會,明白了嗎?”

如果說剛才只是死寂的話,那麽現在就是地獄般可怕的窒息了。

所有人的喉嚨都像被滾燙的石頭活生生堵死了,良久只見宮惟長吸了口氣,再深深地、徐徐地吐出來,原地站定平靜片刻。

他畢生的演技都在此刻發揮到了巔峰。

“撲通!”一聲宮惟感激跪地,雙手將書高舉頭頂,字字情真意切:

“師尊用心良苦,弟子銘感五內,定謹遵師囑!!”

徐霜策淡淡道:“去吧,愛徒。”

·

與此同時,謁金門。

“已經快醜時了,少主上哪去?”“少主!”……

殿外傳來侍衛們聲音的時候,尉遲銳正盤腿坐在寬大的桌案後看書。

當世劍宗尉遲銳,字長生,從外表看年不過二十許,多年來狀態一直保持在最巔峰的時候。論長相而言尉遲驍與他頗有相似,但劍宗本人眉骨更高、鼻梁更窄,因此總給人一種冷漠桀驁,且不太好打交道的觀感。

此刻他的深金輕鎧已經脫了放在案邊,一身鷹背褐滾金邊長袍,威名赫赫的神劍“羅刹塔”靜靜立在身側,無聲散發出巨大的壓迫感。

他正一手拿書一手向前伸去,緊接著殿門就被哐當推開了。

——啪!

尉遲銳閃電般合上手裏的書,洗劍集封面完美蓋住了裏面夾著的那本小冊子——《開元雜報八卦特輯:當世宗師戰力比拼之行走的炮台,劍宗尉遲長生篇!》——面無表情一擡頭,只見親侄兒尉遲驍大步挾風而入。

“稟劍宗,”尉遲驍欠身作揖,肅然道:“弟子有要務在身,需即刻啟程,特來請辭!”

“……”

尉遲銳頭頂整齊地冒出三個問號,少頃一聲不吭把那只伸向瓜子盤的手收了回來,鎮定地嗯了聲。

尉遲驍轉身就走。

“別死了啊。”就在他一腳跨過大殿門檻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句。

尉遲驍無奈地回過頭:“為什麽從小到大每次我只要出門您都得提醒這一句,叔叔?”

劍宗頭也不擡,右手一揮,示意他可以走了。

沉重高大的殿門轟一聲再次合上,尉遲銳翻書的手停住了,良久低聲道:

“因為人容易死。”

——二十年前岱山仙盟,懲舒宮外的河水淙淙流過青苔巖石,石頭上那道熟悉的身影背對著光,盤腿垂釣,笑嘻嘻的聲音卻把小魚嚇得四散遊走:“對了長生,我昨晚又溜去滄陽山找徐霜策了,結果你猜怎麽著?姓徐的竟然下了一道法令說法華仙尊與狗不得上山,真正氣煞我也!”

年輕的劍宗垂著釣竿,冷靜地說:“不可能。”

宮惟道:“怎麽不可能?”

“狗又沒有做錯什麽。”

“尉遲長生!”

尉遲銳一縮頭躲過魚鉤,說:“你這狗倒總有一天要被姓徐的弄死。”

“胡說八道,他死了我都死不了,信不信真打起來我未必會輸給他?”

“你不會輸。你最多被打死。”

“尉遲長生!!”

……

“你沒事吧?”十六年前升仙台下,巍峨的懲舒宮隱沒在無邊雲海裏,尉遲銳終於忍不住偏過頭問,“你的劍呢?”

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身側的宮惟同他一樣禮服隆重,燕脂色繡金楓葉的寬袍廣袖,腰封上綴著兩枚金光燦爛的小錢幣。不知是不是腰封太緊的原因,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反常的緊繃,側頰如冰雪般蒼白,一雙眼睛卻黑洞洞地,直勾勾盯著高處山澗中的升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