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4頁)

“你……不能……這麽對我……”他聽見幻境中自己帶著哽咽的喘息突然在耳邊響起。

“你不能這麽對我,徐霜策……我……我喜歡你……”

為什麽會有這種幻象?

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宮惟跪坐原地一動不動,瞳孔卻無聲無息地縮緊了,視線不自覺落在徐霜策身上,順著他手臂一路向上,著魔般定在了那近在咫尺的咽喉間。

他都那樣對待我了——那道清晰的、充滿了悲傷和絕望的聲音再次從潛意識深處緩緩浮現。

這麽近的距離,只要一伸手……

只要一伸手……

“怎麽受的傷?”

宮惟驀然回神,閃電般打了個顫:“什麽?”

徐霜策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我問你怎麽受的傷。”

宮惟如夢初醒,潮水般的後怕一層層從背後蔓延到腦頂,意識到自己剛才已經在生死線上走了一個來回。

但他來不及平定驚悸,瞬間已露出了一臉羞慚,俯首道:“回稟宗主,弟子在臨江王府外遭遇鬼修,實在慚愧修為低微,因此才……”

“不是有尉遲驍麽?”

“尉遲公子力戰不敵,實在無奈,所以……”

“力戰不敵,”徐霜策似有一絲嘲意地重復道,終於上完藥,掌心松開了宮惟的那只手,向後坐回原處。

兩人之間的距離總算拉開了。

宮惟難以察覺地微出了口氣,立刻披上外衣,殺意、遺憾和恐懼混雜起來的強烈情緒一陣陣沖擊耳鼓,轟擊著他平靜的表面。

“尉遲驍名義上只是家主親侄,但因為尉遲世家情況特殊,劍宗此生不敢有後。尉遲驍注定是謁金門的繼承人,自年幼時便被劍宗親自撫養教導。”徐霜策把手指沾的藥膏慢條斯理擦在絲巾上,道:“如果連他都‘力戰不敵’,那麽整個劍宗世家,大概也都是廢物了。”

——你這打擊面可真夠廣的。

徐宗主這目中無人的德行果然十六年沒變,宮惟定了定神,俯身心悅誠服:“宗主所言極是,劍宗世家如何能與我滄陽宗相提並論!”

“哦,”徐霜策話鋒一轉問,“那依愛徒之見,是什麽造成了劍宗家比不上滄陽宗?”

宮惟擲地有聲:“師尊法力冠絕天下,劍宗本人遠遠不及,故有此天壤之別,請師尊明鑒!”

哪怕是向小園本尊在這裏,都不能把馬屁拍得如此誠懇、堅決又真情流露。宮惟內心對尉遲銳連道了好幾聲對不起,心說誰叫你當年一劍劈碎了人家石碑,你看徐大佬這千方百計逼人罵你的架勢,分明是還在深深地記著你的仇……

徐霜策道:“尉遲銳,字長生,當年與法華仙尊交情極好,過從甚密。”

可能是宮惟多心,刹那間他感覺最後四個字裏有一絲森然的戾氣。

“尉遲家小兒大多桀驁不馴,眼高手低,不值得相交。離他家遠點。”

宮惟心說這世上最桀驁的人難道不是你嗎徐霜策,一臉難以言喻地起身應是,但被徐霜策擺手制止了。徐宗主把抹完了的白玉藥瓶丟給他示意收起來,突然問:“剛才在路上的時候,你說你與法華仙尊不共戴天?”

宮惟正色道:“法華仙尊竟然妄圖刺殺宗主,實在令人發指,弟子生生世世忠於滄陽宗,絕不與其為伍!”

徐霜策道:“你還說你寧死也絕不把身體讓給法華仙尊還魂。”

“絕不!”

“很好。”徐霜策眼光向他一瞥,悠悠道:“但法華仙尊一代宗師,若是他強行奪舍,而你無法阻擋怎麽辦?”

“……”

好問題啊徐白,你不如去問被歹徒霸淩的少女如何自保名節好了。

宮惟在徐霜策似笑非笑的注視中欲言又止,開口又閉上,開口又閉上,重復數次後終於呼了口氣,調整好情緒。

然後他拍案而起,凜然道:“那弟子便殺身成仁!”

啪,啪,啪。

徐霜策緩緩撫掌,道:“不愧是我滄陽宗弟子。”

宮惟從容作揖,心裏把這姓徐的怒罵了十八遍。

緊接著徐霜策不疾不徐道:“但你既然是為師愛徒,為師自然是不舍得你殺身成仁的。”

他一伸手,旋風憑空凝聚,裹挾著金光降落在他掌心,驀然化作一道通體烏黑、光澤溫潤、由青繩系起封印的玉簡。打開墨玉簡一看,裏面是無數鮮紅小字密密麻麻,擡頭赫然是三個字——《定魂注》。

“此為我滄陽宗秘藏,顧名思義,能將魂魄徹底定在軀殼內。你將此書內的道法融會貫通,任何人即便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再把你的魂魄從這個身體裏驅趕走了。”

宮惟心裏一沉,面上卻沒顯出異樣來,一邊恭敬地接過玉簡一邊問:“——即便弟子被人蠱惑,或被迫有心獻舍,也是不能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