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3/3頁)

“……”宮惟誠懇道:“少俠您慢慢涼快。”說著擡腳就要上樓。

孟雲飛掩口小聲說:“徐宗主在樓上……”

宮惟那只腳硬生生懸空在台階上方,少頃才從容不迫地收回來,整整衣襟袖口,贊同道:“果真樓下涼快!”說著走到長桌邊,同他倆一樣拉開個板凳坐下了,縮頭聳肩不住哈氣。

三人圍坐在桌邊面面相覷,時間在夜色中一點一滴流逝。上百塊血布晃動時不住發出輕微的簌簌聲,像是有無數個無形的人影在鏡子中不斷穿梭。

直至深夜都沒有異動,陰燭散發出的寒氣越發濃郁,似乎連腳下的地面都要結了冰。宮惟終於受不了了,恭恭敬敬把孟雲飛的鬥篷還給他,又把尉遲驍的外袍也還給他,搓著手說:“兩位少俠慢慢涼快,我上樓裹個被子下來先!”

孟雲飛欲言又止:“徐宗主……”

宮惟斬釘截鐵道:“徐宗主大人有大量,是斷不會同我這非人之物計較的!”

尉遲驍立刻大力誇獎:“很好,有膽識!待會萬一徐宗主要殺你的話千萬記得喊我倆一聲!”

宮惟不由生出一絲感動:“少俠你……”

尉遲驍微微一笑:“至少我倆能上去為徐宗主遞把刀啊。”

宮惟拂袖而走,一臉冷漠地上樓去了。客棧裏除了他們幾個之外空空蕩蕩,木頭階梯上只能聽見他自己蹬蹬蹬的腳步,直至到了二樓,突然聽見走廊盡頭天字號房裏隱約有動靜,是一道溫和沉穩的男聲:

“那天你告訴我生死簿有誤,我便親自下黃泉查看了一次,但鬼垣府萬籟俱寂,銅門緊閉……”

宮惟猛地站住腳步,聽出了那聲音是誰。

仙盟盟主應愷!

師兄!救苦救難的親師兄!

應愷是這世上除了尉遲銳以外最有可能把他從徐霜策手裏撈出去的人,宮惟差點當場連滾帶爬沖進去抱大腿,腳步一動又硬生生止住了,心說慢著。

徐霜策投下大乘印封了臨江都,應愷不會輕易闖進來,否則就是當著世人的面駁滄陽宗的臉,這裏面的八成是傳音符。

果然下一刻他聽見應愷擔憂地問:“霜策,你真的不需要我立刻趕去臨江都嗎?我知道你沒有問題,但這次情況荒誕異常,甚至超出了你我的理解範圍……”

徐霜策淡淡道:“不用。”

宮惟心裏就像有一百只狐狸爪子毛茸茸地撓,撓得他坐立不安,恨不能湊到緊閉的門邊去貼著耳朵偷聽。奈何他知道以徐霜策的境界,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他在門外了,哪怕再靠近兩步那都是鐵定的作死,只得一步三回頭繼續往樓上走,突然靈光一閃:有了!

他拔腳沖上樓,來到三樓同樣的位置,蹲在墻角裏摸黑扒了扒,果然角落裏有個黑洞洞直通樓下的小孔——排水管。他又四處搜尋找了把長條掃帚,三下五除二把掃帚杆兒拔了,成一根中空的竹管兒,小心翼翼地順著排水管插下去,竹竿的上端貼在他耳邊,下端用血字畫了個竊聽法訣,從二樓排水管出口伸出來,鬼鬼祟祟地伸到了徐霜策緊閉的房門前,變換角度往門縫擠了擠,停住不動了。

如此一來,屋裏應愷的聲音便通過中空的竹管傳上來,清晰了很多:

“十六年前宮惟上升仙台時,身邊並沒有佩白太守,他走後此劍亦不知所蹤。我親自尋找多年未果,如今這把劍流落到任何人手裏都有可能,被鬼修盜走也不奇怪……”

這竹竿兒的把戲是他前世在刑懲院的時候,醫宗有幾個淘氣的小弟子偷聽師尊壁腳,被抓住後統統送進刑懲院受教訓,結果宮院長一聽連贊機靈,不恥下問跟那幾個小孩學來的。轉頭他跟尉遲銳兩個就用這法子偷聽應愷打呼嚕,聽完了還繪聲繪色地互相學,兩人都差點被應愷抄著竹竿打下岱山去。

想不到吧徐宗主,“妖異非人”也有妖異非人的智慧呢。

宮惟一肚子捉狹,蹲在地上抻著耳朵,只聽竹管那頭不知道徐霜策說了什麽,應愷突然止住話頭,良久才緩緩道:“雖然你是這樣懷疑的,但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

應愷很少有把不悅表達得這麽明顯的時候,宮惟好奇心起,只聽他沉聲道:

“十六年前鬼垣告訴過你宮惟已經魂飛魄散,就是再也回不來了。因此即便白太守出現在臨江都,你也不能以此懷疑那四處殺人的鬼修就是法華仙尊還魂。”

“這種毫無依據的言辭與汙蔑無異,你明白嗎,霜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