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車上扭打,但是不爭執。混亂裏良宴挨了幾下,打就打了,被她打也無話可說。

俞副官坐在前面只覺心驚肉跳,後座動靜很大。他從後視鏡看過去,分明是二少要摟少夫人,少夫人反感躲避,二少窮追不舍,結果遭到亂拳伺候。這對夫妻,究竟有多少情仇理不清呢!他收回視線,打吧,捂著反倒不好。打出條路來,究竟是合是分做個了斷。這麽耗下去,不死也脫層皮。

良宴火冒三丈,她拿兩條細細的胳膊撐住他的胸口,手小受力面積也小,死死地抵擋,簡直像根通條,捅得人直發疼。他把她的兩手控制住,“我承認是我做錯了,你到底怎麽樣才肯原諒我?”

眼看處於下風了,她周旋不過尖聲大叫:“我嫌你臟,你這個肮臟的人,不要碰我!”

她居然嫌他臟?他錯愕之余難以接受,發狠地點頭,“說得好,嫌我臟?再臟你也得忍,誰讓我是你丈夫!”

她冷冷地哼笑:“我要離婚。”

“我不答應,看哪個法官敢判!”

她咬著嘴唇不說話,現在說不清,等各自冷靜下來,總能想到辦法解決的。往邊上挪挪,挪到靠窗的地方,半邊身子緊貼著鐵皮反倒更讓她安心。她就是這樣對峙的姿態,如果之前還想著和他重新開始,現在這個念頭是半點也無了。從結婚起她就一直在忍受他的專制蠻橫,即便現在他被她抓住了把柄,也還是一副毫不理虧的模樣。這種男人,如何能相攜共度余生?

良宴的兩肘支在膝蓋上,看她一眼,心裏有好多話,就是說不出口。其實她不懂,有時粗暴的強勢,不過是在掩飾他的脆弱。他心裏擔憂,一面害怕她真的不要他了,一面又對他們之間的信任度感到失望。做了一年夫妻,還是孑然的兩個人。他學不會,到底怎樣才能和她走得更近?她對他來說是心底裏最純凈的一方聖地,她隔岸站著,穿著雪白的裙子,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微笑。他想靠過去,但是可望而不可及。她可以溫暖別人,卻不願意拯救他。

兩個人都靠窗而坐,剛才的纏鬥過後剩下長時間的沉默。中間拉開了距離,儼然一只裂開的碗,打上十八個銅釘也補不起來了。

車子駛進陏園,她下車後直接上了樓。他在後面一步一趨地跟著,她進了原來獨住的房間,要關門,被他一只手推住了。比力氣她不是對手,略一較量只得無奈放棄。

他進了門,垂著雙肩走到她面前,“那些照片應該是白寅初的傑作,至於出於何種目的,我不說你也知道。”

他總是這樣,針對寅初是本能,這點她可以理解,可也不必事事牽扯上。她看他一眼,“根據呢?如果只是臆測,趁早別說。”語畢又嘲訕道,“在我眼裏是誰送的照片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內容,那裏面的人不是你嗎?”

“這是別有用心者在想方設法離間我們,既然有意圖,照片上做文章也不是很難理解。”

他抵死狡辯,南欽已經沒有理論的興致,指著門說:“你出去,我要冷靜一下好好想想。”

她跑了幾個小時他都快瘋了,現在找回來,怎麽能夠讓她脫離視線!他往前一步,她坐著,他站著,面對面,腿和腿幾乎貼在一起。他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是闡明他的觀點:“你從陏園出去,是不是很快遇上了寅初?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巧的事,你前腳出門,他後腳就同你匯合,你不覺得像是早有預謀的嗎?還是你們本來約定好了,只等你跨出牢籠就遠走高飛?我來得快截住了,若是再晚一些呢?是不是要到火車站和碼頭去找你們?”

“你除了倒打一耙還會什麽?”南欽站起來搖頭,動作裏滿含失望,“我和你無話可說了,你愛怎麽猜測隨便你,就算把我描摹得和寅初有染也隨便你。我不知道你在較什麽勁,如果非要把我推給他,何必費那麽大的力氣!少帥一聲令下,把我捆紮好送進白公館,我想白寅初一定會感激你的。”

良宴一直擔心寅初對她交底,現在看來果然是了,他們又續上了,所以南欽那麽義無反顧。去了穿紅的自有戴綠的,無論如何虧待不了她。自己倒好,成了她的跳板,讓她一步一縱,縱回白寅初那個財閥的懷裏去了。他們當他傻麽?姓白的離婚了,接下來就看南欽的,如果她有能耐從這段婚姻裏脫離出來,那麽少時的初戀就能開出花結出果了。所以抓住他的軟當不依不饒,任他怎麽說都沒有用。

他倒退好幾步,直到靠在衣櫃上才有了支撐。再看那女人,他愛了三年。那些稀缺的溫柔繾倦,從他那顆滿帶鋒棱的心臟裏提煉出來,是容易的事麽?有時太多愛積攢著不知道怎麽表達,就像個擁有金礦的人不懂得為自己打造一枚戒指一樣,她從不索取,他握在手裏亦無法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