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愛她,愛到想殺死她。這是真的,就是有種強烈的破壞欲,像小時候得到一個喜歡的玩具,怎麽盤弄都不夠,最後把它拆得支離破碎,看著滿地零件,反而神奇的平靜下來。

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南欽,拿她怎麽辦才好?她尖叫,踢打,不讓他近身,他卻想要靠近她,抱她。

枕頭捂住她的臉,這樣她就能安靜下來了。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品出了世界末日的快感。突然一道驚雷劈在頭頂,從癲狂裏清醒過來。他在幹什麽?真的瘋了麽?她果然不再反抗了,手腳軟軟地搭著。他慌亂起來,掀開枕頭查看,頭發散亂遮住了她的臉,縱橫交錯的發絲間隱約透出失神的眼睛和半張的嘴。幸好還有呼吸,只是抽幹了力氣一動不動,恍惚有種馴服的錯覺。

“囡囡,我不是故意的。”他顫著聲說,跪在她邊上手足無措。下了很大的決心去捧她的臉,一遍又一遍地撫摸,“你說句話,求求你說句話……”

她的眼神沒有光,以前顧盼流轉,眼裏有揉碎的金。現在不見了,灰蒙蒙看不到希望,是燃燒過後冷下來的沉香屑。

她不是他兒童時期的玩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失控。他只是感覺被裝進了籠子裏,舒展不開幾欲發狂。他沒有經歷過大的挫折,他的人生一向平穩順利,只有這段婚姻是他的死穴。越是深愛越是卻步不前,他還記得初初動情那會兒幹的傻事,知道她每天會坐在墻邊讀報紙練發音,就在她隔壁訂了間房。每天早晨八點傻傻地貼著墻,聽著她的聲音,想象和她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忍無可忍了,直接敲開她的門告訴她想和她交往,她看到的是他近乎獨裁的一面,不知道他在她隔壁單相思了半年。

現在他們之間高墻重起,兩頭茫茫看不見門窗,他已經過不去了。她也不在墻根站著了,飄出去好遠,連衣角都觸摸不到。

他剛才幹了生平最愚蠢的事,過去從沒動她一根手指頭,現在卻想要她的命。她一定嚇壞了,灰心透了,再也不能原諒他了。他跪著,忍不住抽泣一聲,但很快刹住了。他不敢表現得太脆弱,怕會讓她看不起。可是無論怎麽和她說話,推搡她,她半點反應都沒有,他甚至要絕望了。挪到另一邊鉆進被窩裏,怯怯地伸手觸她,她沒有動。他膽子大了些,慢慢把她摟進懷裏,心臟和心臟距離近了也許就好了。他詞窮,早就不會說別的了,只不停地重復,“我們是夫妻……我們是夫妻啊!”

南欽覺得自己的心死了一大半,先前缺氧,腦子都空了,不會運轉了。現在活過來,又怨恨為什麽不幹脆把她弄死!她受不了他古怪的脾氣,他想讓她死,這樣的婚姻早就無以為繼了。

他的擁抱依舊很有力,但是她感覺不到溫暖和安全。她試著動了動四肢,總算有了些力氣,於是往後挪動,低聲說:“放開我。”

他扣著手臂,把臉埋在她頸窩,“我不放,你這輩子都要陪著我,哪兒都別想去。”

她閉了閉眼,“我以前一門心思要和你白頭偕老,現在不是了。你放了我吧,給我條生路。”

“你還是愛我的,我不信你對我沒有感情。”良宴覺得自己在垂死掙紮,其實找不到佐證,他也只是在猜測,靠著僅有的一點點自信,他覺得她應該是愛他的。她是愛他的……他被自己折磨得歇斯底裏,求而不得,明明是他的枕邊人,擁在一起還是那麽遠。他賭氣去找她的嘴唇,吻她,他不信她可以拒絕。

然而南欽的身體是跟著心走的,這個時候他的求歡讓她惡心。她狠狠別過臉,“你非要摧毀我對你的最後一點感情?”

他不為所動,只要在一起,親密過後她還是離不開他,還是會做他的菟絲花。他把她的頭發攏起來高高挽在頭頂,翻身壓制住她,“囡囡,我們要個孩子吧!我會對你們好的,你要相信我。”

她沒有來得及開口,他綿密的吻鋪天蓋地湧上來,瞬間讓她滅頂。

南欽既害怕又羞憤,她推不開他,不是心甘情願的,他這樣逼她,把她當成什麽?她不能呼救,樓下那麽多傭人,讓人家看好戲麽?可他是行伍出身,飛行員臂力驚人,她的那點反抗對他來說不過兒戲,略微一撣就煙消雲散了。

她痛,他也痛。他的視線模糊了,果真頓住,但是不出去。低頭吻她,從額頭一直到下巴。她想躲避,他不讓,懲罰式地一沉腰,引得她細聲啜泣。他說:“我們是最合適的,你心裏不要裝著別人,我不允許。你只能愛我,因為我也只愛你。我們是夫妻,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至少接下來是溫柔的,可是南欽不覺得快樂,她憎恨這一切,憎恨這個自稱她丈夫的人。他把她的尊嚴踩在腳底下,他讓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