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千辛萬苦準備水滴石穿,結果石頭變成了鐵板,只要她自己不銹,他永遠等不來她穿孔的那一天了。

令主感覺自己頭頂上的天裂了個大口子,滿海的水從天而降,幾乎要把他淹死了。他站在那裏,渾身打顫,未婚妻要和他恩斷義絕,就因為他幾千年前的小小失誤?

做人怎麽能這樣,好歹相處那麽多天,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令主聽她說要走,難過得不能自已,他是一心一意想和她成親的,為了成就這段姻緣,把自己的後路全斷了。結果她要拋棄他,想過他的感受嗎?

他握緊拳,答得十分倔強,“不行,我不答應,你哪兒都不許去。”其實他很想再厲害點,直接告訴她今晚就拜堂成親,然而斟酌又斟酌,沒敢。害怕她一氣之下真的跑了,萬裏追妻費工夫不說,他也當不得相思苦。

無方心裏怎麽想,自己也說不上來。希望他答應,又害怕他答應,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你有沒有這樣的體驗,看見你愛的人為你痛苦,心裏又痛又舒坦?

她有。

以前不知道,感情是這樣復雜又奇妙,雖然她刻意回避,但該來的終究會來,真的讓她離開這裏,恐怕已經做不到了。她倒不是一個愛了便犯糊塗的人,不會為留住愛情委曲求全,也不會為證明自己無理取鬧。令主辦的蠢事應該不單只有這一件,不傷及原則,還是可以原諒的。不過原諒歸原諒,必要的教訓不能少,必須讓他長長記性,以後才不會再犯。

她心裏潮濕,面上當然也不豫,說話難免有棱角。令主還跟她玩起霸道來,她就要不客氣了。他張開雙臂攔住她的去路,她伸手給了他一爪,“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令主的袍子應聲而破,五道裂口從肩頭斜斜劃過前胸,不穿中衣的人,白花花的皮肉從豁口露出來,那茱萸一點紅得鮮亮,正好落進她眼裏。

她有點尷尬,匆忙轉身,聽見令主幽怨地嘟囔:“想看就直說嘛,我脫了就是了,何必這麽粗暴。”然後挨過來,拿肩頂了頂她,“娘子你的招式那麽淩厲,給我開膛都夠了,我卻連油皮都沒擦破一塊,可見你還是心疼我的。你說實話,發現別的未婚妻找上門來,你是不是很生氣啊?”

她為他的措辭不當感到憤怒,“在你眼裏但凡拿了你那些汙糟聘禮的,都是你的未婚妻?真沒看出來,令主還是個多情的人呢。剛才那個雨師妾的姑娘,我看長得就很好看,令主凡心動了沒有?如果不是我先於她們拿了那對血蠍,你敢說你今晚不會歡天喜地準備入洞房?”

令主被她說得無力反駁,細想想,單身一萬年,終於有了結婚的對象,他當然喜不自勝。就像她深度剖析出來的結果一樣,他可能真的立刻張羅婚禮準備成親了。但姻緣這種事,玄妙就玄妙在它的不確定性嘛。他絞著手指說:“這麽一來便是另一個故事,不是屬於我們倆的了。世上哪來那麽多的如果,我們不要計較那些如果,就看當下好麽?你可以為這事生氣,但不能懷疑我愛你的心。娘子你看,我都為你散盡後宮了,還不能證明我的清白嗎?你再瞧這袍子,早上我穿紅的,為了見她們特地換回黑的,我的色彩只屬於你一個人啊娘子,你怎麽能不相信我?”

這話倒也是,無方進殿頭一眼就發現了,總算他還知道避嫌,沒有讓人誤以為他高興得艷裝相迎。但別扭還是要鬧一鬧的,她朝殿外望了眼,冷嘲熱諷,“真是奇怪,居然有人願意不明不白地嫁給你。”

令主的答案很簡單,“大概因為是從雨師妾城來的吧,連名字裏都帶個妾,可見他們那裏的人對名分不看重。”

無方瞥了他一眼,發現這人真是傻得太透徹了,“中容那個姑娘也很好啊。”

令主說不好,“我不喜歡唯唯諾諾的姑娘,她半天連個屁都沒放,最後雨師妾的怎麽說她就怎麽點頭,順便坑我一筆錢,她哪裏好,反正我沒看出來。”說著摳了摳她的胳膊,“娘子,你這是在吃醋嗎?”

無方一瞬飛紅了臉,“吃……吃醋?為你吃醋?令主真會開玩笑。”

難道還沒有嗎?令主實在想不通,以她的表現來看,應當是沒錯的。但鑒於他總是摸不清狀況,經常自我感覺太良好鬧笑話,所以她否認,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他垂手站著,看上去充滿憂傷。好想露臉啊,現在就露,逼她看清自己的內心。可是不能,令主考慮再三,認為時機不對。她正氣惱的時候刷臉,她會不會直接看穿他的陰謀?再說第一次,一定要在風景如畫的地方,這樣千百年後回憶,腦子裏還存著一幅美好的畫卷,想起來就蕩漾。要是憋不住現在破功,留給她的是什麽?襤褸的衣衫,落魄的處境和滿面愁容……不行不行,不能這樣。

令主滿心糾結的時候,無方卻悄悄往他帽兜裏看,奇怪為什麽自己到現在還是看不清他的臉,難道喜歡他是個錯覺嗎?她心裏七上八下,總覺哪裏不對。是不是感情轉變成了她的一廂情願?若他不動情,她縱然再愛,也看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