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靜室裏, 燃著悠悠的木蘭香。木蘭的味道很濃,將裴徊光身上的玉檀味道都沖淡了一些。

靜室簡陋,床榻也是最簡單的木板床。

裴徊光坐在木床邊。握著沈茴的腳踝, 放在他的腿上, 給她穿鞋襪。

沈茴偏著頭,安靜地望著他。

“還要嗎?”裴徊光問。

沈茴紅著臉搖頭。

裴徊光為她穿好鞋襪, 把她的腿放下去, 站起身來。

沈茴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角。

裴徊光回頭看她。

沈茴卻始終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攥著裴徊光衣角的手上。她又慢吞吞地松了手。

裴徊光慢悠悠地轉著食指上的黑玉戒,也不開口詢問, 也不離開,只是望著沈茴等候她再度開口。他也大致摸出了小皇後的性子。她經常會這樣,想說什麽,卻又因為各種各樣開不了口的緣由閉了嘴。可這小皇後心裏一旦有了什麽主意,那是憋不住的, 要不然多久,她自己思想鬥爭一番, 還會把原本想說的話說出來。

果然, 沒過多久, 沈茴再次去拉裴徊光的衣角。然後, 她擡起頭來,仰望著裴徊光。

“殺了他吧。告訴天下人你的內人是當今皇後,也是日後的太後。”她目光灼灼, 眼角還沾著一點剛剛哭時細碎的淚花。

裴徊光呵笑了一聲,說:“娘娘還是先想想今晚怎麽侍寢吧。”

“不要。”沈茴站起來, 攥著裴徊光衣角的手沿著他的腰身慢慢向前, 兩只手環過裴徊光的腰, 擁著他。

她將臉貼在裴徊光的背上,軟聲細語:“一會兒回了宮,本宮直接從暗道去滄青閣,賴在白玉床上,哪裏也不去。就算宮裏因為皇後不見了而亂了套,本宮也不管。”

裴徊光擒著沈茴的小手,將她拉到身前來,他居高臨下睥著她:“早上還對咱家拋媚眼,現在直接開始耍賴了,娘娘還要不要臉?”

“不要了,”沈茴輕輕搖頭,雙頰染上幾分嬌憨,“本宮只要掌印了。”

裴徊光眯眼盯著沈茴好一會兒,挑了下眉。

他心裏清楚這不是小皇後的心裏話,不過是些哄騙的說辭,而且還是最沒技術含量的哄騙。

可是裴徊光沒有如往常那樣開口奚落逗弄揭穿她。

·

回了宮,沈茴倒是沒有真的直接從暗道往滄青閣去。而是先見了俞湛。今日早上,俞湛先匆匆回了太醫院,查閱了一些醫書,又取了些藥材,在沈茴回宮之前,他已經先一步先到了昭月宮,在偏殿一邊等候沈茴回宮,一邊親自熬藥。

“娘娘服用這藥時日長久,毒物在娘娘體內日積月累,不是一碗湯藥就能除根的。臣給娘娘開了方子,每日一早一晚服一碗湯藥,慢慢將毒從體內逼出去。”

沈茴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從宮婢手中接過好大一碗的湯藥。她雙手捧著藥碗,一口一口往嘴裏灌藥,一口氣將碗裏的湯藥全都喝了。

幾個宮婢站在一旁看著沈茴喝藥,都覺得苦得慌。

沈茴自打出生,還沒斷奶呢,就開始喝藥。這藥雖苦,對於她來說,倒也不算難以忍受。

俞湛見沈茴將藥都喝了。他斟酌了言語,才說:“娘娘可還記得小時候,臣外祖父常常叮囑娘娘的話?”

“當然記得呀。”沈茴點頭,“神醫說醫人治病,針藥是一方面,病人自己的意志力更重要。他還誇我意志力強呢。”

俞湛點頭,說:“這回也一樣。娘娘此番頑疾與戒酒亦有相似之處,需娘娘憑著意志力克服。”

沈茴一怔,明白過來俞湛的意思,有些不自然地胡亂點點頭。

俞湛也不方便在這種事情上多說,起身告退。他走出昭月宮,沒想到開始飄起細小的雪花。

俞湛回望昭月宮,嘆了口氣。

他沒在飄雪中久站,很快往太醫院去。他之所以對沈茴說要她自己克服,也是因為他清楚那湯藥的作用十分有限。他急著回太醫院,重新去研新藥方,可以徹底除毒的藥方。他心裏隱隱有了法子,可那法子缺一道不可能得到的藥引,急需他去翻大量醫書,找到一種替代物。

俞湛走在雪中,忽然就想到了外祖父的話。

外祖父斥責他:“元澄,莫要辜負自己的卓卓天賦!”

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若能研得起死回生的醫術,也不過醫一人。蒼生普眾小病頑疾需要的,並非神醫才能醫治。與醫史留名相比,能醫更多的病者,元澄心向往之,更義不容辭。”

可如今,涼涼的碎雪落在臉上,俞湛竟頭一回怪起自己的醫術不精,不能治想醫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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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沉月焦慮地詢問:“娘娘,要準備迎駕嗎?”

“陛下不會過來的。”沈茴說地篤定。

沉月再問:“那……還是去滄青閣嗎?”

沈茴想起俞湛的告誡。她搖搖頭,也不去。她走到妝台前坐下,拉開下面的小抽屜,取出放在裏面的一個小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