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沈茴的視線裏, 浮現裴徊光站在窗前陰沉的臉色。她本能地伸出手胡亂抓著,與此同時不停倒退的景色讓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掙紮的手本該什麽都抓不到,可卻有什麽柔軟的緞料擦過了指尖。沈茴一怔, 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失重的感覺竟消失了, 緊接著是她所熟悉的玉檀味道。

呼嘯的風吹來, 將她的長發吹得淩亂拂在臉上。

她沒有睜開眼睛, 而是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氣,然後輕輕轉頭, 將臉埋在裴徊光的胸膛。

“發生什麽事情了?”順歲和順年被驚醒, 披著外衣從屋裏出來。然後他們看見身著暗紅寢衣的裴徊光抱著皇後娘娘, 赤足立在青磚路上。披散的長發半遮著他陰惻惻的臉。

順歲和順年對視一眼, 又齊齊低下頭,不敢亂看。他們悄聲退回房中, 倒也不會再繼續睡, 而是等著吩咐。

裴徊光垂眼,看著懷裏的小皇後。

不斷吹來的風, 吹亂他的發, 拂動的長發切割了他望著沈茴的視線。他盯著沈茴的眼角,有一抹暗紅。

裴徊光感受了一下胸腔裏那顆心臟的跳動,他深吸一口氣, 再呵笑一聲,陰著語氣:“咱家準娘娘死了嗎?”

“沒有,本宮沒想死……”沈茴小聲地辯解。她顫顫睜開眼睛,在裴徊光懷裏仰望著他, 愕然見他眼裏的紅色。

裴徊光舌尖抵了抵唇角, 他陰森森地低笑一聲, 抱著沈茴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娘娘最好記住了。在咱家沒準允之前,娘娘的命是咱家的。你要是敢死……”

裴徊光停下來,低下頭,垂落的長發擦過沈茴的耳畔。

“娘娘要是敢死,咱家把娘娘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屠了。然後把他們燒成灰,來給娘娘做墳!”

沈茴望著裴徊光,嚇得身子都顫了。

本就是劫後余生嚇了個半死,還被裴徊光恐嚇一番,沈茴瞬間紅了眼睛,連聲音都哽咽了:“你幹什麽呀,我都要下來了,是你嚇我我才摔了。你現在又來兇人,還講不講道理了……”

她越說越委屈,說到最後聲音低下去,小聲地哭著。她又嫌在裴徊光懷裏哭太丟臉,扭過頭去,把臉埋在裴徊光的胸膛,把眼淚也盡數蹭到他衣服上去。

裴徊光在檐下默立了片刻,胸口窒悶。他又用舌尖抵了抵唇角,抱著沈茴上樓去。他一邊走一邊吩咐:“備水!”

裴徊光直接將沈茴抱去了五樓盥室。

他把沈茴在長凳放下,然後自己在沈茴對面坐下,一句話不說,死死盯著她。

沈茴已經不哭了。她低著頭,也一聲不吭。

安靜的盥室裏,兩個人相對而坐,僵著。

長久的沉默之後,沈茴慢慢從驚魂未定的狀態裏緩過來。好像終於找回了感知,知道自個兒身在何處了。她空空的眸子逐漸聚了神,落在自己光著的一雙小腳上。她從暗道過來時,穿的是一身杏色的寢衣,當時神志不清沒換衣裳,沒穿外衣,也沒穿鞋子。

那暗道裏的路可不平整,先前是受那藥物影響渾然不覺,此時沈茴才隱隱感覺到腳底的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將小腳向後挪了挪,腳趾微微蜷起。

裴徊光煞神一樣坐在對面,沈茴莫名不想這個時候抱起自己的腳去檢查腳底的傷。

死死盯著沈茴,連眼神都沒動過的裴徊光,這才略略向下移了移視線,瞥了一眼沈茴微蜷的腳趾。

緊接著,兩個人都聽見了順年和順歲噠噠上樓的聲音。

兩個人提著水上樓,彎腰低頭走進盥室,將裝滿熱水的木桶放下,稍微等了等,也沒等到裴徊光吩咐如何放水,兩個人便有悄悄退下去,將盥室的門帶上。

低著頭的沈茴用眼角的余光瞟見放在門口的木桶,想起小臂上自己劃下的斑駁傷痕,她小聲說:“不洗澡……”

“呵,娘娘該不會以為咱家被娘娘氣了一回還會耐著性子伺候娘娘沐浴吧?”裴徊光站起來,走到門口去提裝滿熱水的木桶,然後將水倒進木盆裏,再兌一些涼水。他伸出手,伸進水中試了試溫度。

他向來不喜歡熱水,盆中水的溫度讓他不舒服地皺了皺眉。他遷怒般側首睥了沈茴一眼,才端起木盆走到沈茴面前放下。

沈茴愣愣看著面前的一盆水,再看著裴徊光在她對面重新坐下。

她忽然就想起來那天晚上,她跪坐在床榻上,一頁頁翻著秘戲圖給他看。其中有一頁的荒唐畫面是女子褪下衣褲,坐在一盆水裏……

不了不了不了吧……

於是,裴徊光去拉她腳踝時,沈茴趕忙攥著膝上的褲料,保護自己的褲子!可剛剛的裴徊光實在是太兇了,她滿心拒絕的話都不敢說出來了,唯有僵著身子。

直到她的腳被裴徊光放進熱水裏,沈茴怔了怔神。緊接著,熱水浸著她腳底的傷口,她不由“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