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裴徊光慢悠悠地撚著翠玉戒指,欣賞著這枚價值連城的戒指在他指間化為灰燼。他輕輕一吹,便連灰燼也無了。

一陣風吹來,吹動高懸的紅宮燈,宮燈下墜著的紅穗也跟著飄動。照落在裴徊光臉上的光頓時光怪陸離起來,光影晃動,卻照不進他深不可測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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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了夜裏該歇下的時候,沈元宏卻因為腿疼睡不著。大概因了今年幾次受寒,這條傷腿越來越不中用了。他拄著拐杖在庭院裏一步步地走著。雖然疼,但是他怕他不多走走,這條腿要不了多久就走不了了。

沈家並不大。

按理說,沈家男兒都有功勛,更別說出過三個皇後,如今宮中唯一的皇子還是沈家出去的女兒所出,沈家應該大富大貴才對。

沈家以前倒是的確顯赫。沈元宏年輕時候也曾想要榮華富貴。只是後來子女接連出事,夫婦兩個頗有些心灰意冷的意味,對錦衣玉食身外物反而看淡了。如今天下又不太平,百姓的日子也都不太好過,沈元宏便把曾經的萬貫家財都變賣贈了百姓,如今過著只能說不算清貧的日子。

沈元宏走著走著,遠遠看見他的書房亮著燈。不由有些意外。

沈鳴玉看書看得太過專注,沈元宏拄著拐杖走到近處了,她還沒發現。

“鳴玉,你在看……兵書?”

沈鳴玉嚇了一跳,手中的書落了地。她慌忙站起來,撿起書背到身後,小聲地喊了聲“祖父”。

然後便喪氣地低著頭。

——祖母不讓她看這些。

沈元宏望著孫女,眼前莫名浮現自己的長子,眼睛立馬有些酸澀。他壓了壓情緒,半晌才開口:“想學?”

沈鳴玉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然後又去攥他的袖子,滿懷希望地問:“祖父可以教我嗎?有些地方能看懂,有些看不懂……”

“都偷偷看了哪些書?”沈元宏板著臉問。

沈鳴玉扶著祖父坐下,獻寶似地一一說了自己都偷看了哪些兵書,然後又趕忙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一直不懂的地方拿來問。

沈元宏起先還是一臉嚴肅地指點,到了後來,臉上到底只剩了慈愛。

夜深時,沈元宏拍了拍孫女的頭,說:“好了。今日就到這裏了。以後也不許熬夜看書。”

沈鳴玉忙不叠點頭。這代表她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兵法史冊了!說不定還可以有自己的小馬、紅槍和重弓!

沈元宏起身準備回房,沈鳴玉忽然說:“祖父,就算那個人是皇帝也配不上小姑姑!”

沈元宏愣了一下,立刻板起臉:“你這孩子不準說這樣大不敬的話!”

“昨天早上我偷偷看見祖母對著阿爹的牌位落淚。我還聽見祖母說若是父親還在,定然不會讓小姑姑被旁人搶去欺負。”沈鳴玉抱緊懷裏重重的兵書,“先生教子承父業,鳴玉會很快長大,去做父親想做又未做之事。等我長大了我會像父親那樣保護祖父祖母娘親,還有小姑姑!”

小姑娘聲音清脆,還是童音,卻也堅定,立誓一般。

看著沈鳴玉酷似她父親的五官,沈元宏一愣,擺了一下手,迅速轉身大步往外走。他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要不成體統地在孫女面前落下淚來。

沈元宏心裏淩遲一般地難受。倘若長子還在……

罷了,

不去癡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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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年初時一氣之下帶著小皇子搬出宮,後來皇帝幾次去請人,都沒將人請回來,反而遭訓。雖是生母,皇帝也煩了,不願再去請。如今快過年了,倒是不能不再跑一趟。

皇帝早已不是當初被各種輕視的皇子,他聽慣了阿諛奉承,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天子,哪裏還願去太後面前受氣。

他思來想去,倒是想了個主意。

“朕不是剛立了皇後?如今國事繁忙,怎忍拋下朝政。讓皇後替朕去接太後回宮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皇帝覺得自己真聰明。他想到了這主意,立刻就下了旨。

旨意送到永鳳宮的時候,沈茴立刻燦爛笑起來,眸子裏星子盈盈。

能夠出宮躲避皇帝這是多好的事兒呀!

天知道,她在宮裏的每一日有多心驚膽戰怕見到皇帝。如今能出宮去接太後,那可真是太好了呀!

而另一層歡喜,是她要見到煜兒了。

小皇子今年四歲,沈茴卻從來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長得像不像二姐姐,也不知道他乖不乖。

……大抵是不乖的。

沈茴陸續從父親口中聽到些小皇子的事情。聽父親說,小皇子不太像沈家人,倒是自小染上幾分皇室的無法無天……她不禁蹙起了眉,染上幾分愁緒。

沈茴正琢磨著,文嬪帶著宮婢過來了。

昨天裴徊光對她說的話,她到底是聽進心裏去了。她曉得自己在宮中實在太閉塞了,就算要買通宮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