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茴琢磨著,阿夏和裴徊光身邊的人是舊識,那的確是頂好的人選了,再次謝了文鶴。

文鶴哪裏敢接她的謝。文鶴也有幾分舍不得。宮裏不是個太平地方,她又完全沒有根基,這幾年能平安度日,也是沒少從阿夏這裏得了方便。

不過,她現在手裏能用的人還有旁人。比起自己,剛入宮的沈茴更需要身邊有一個像阿夏這樣的人。

劉嬤嬤到了,文鶴便起身告退了。

大概是因為親眼見過了,沈茴如今對劉嬤嬤滿口艷詞的課反倒沒那麽抵觸。只是她望著書卷中的淫詞艷語,心想文人墨客本事可真大,明明那麽惡心的一件事兒,能用文字描述地那麽美妙似神仙。

文人的筆,騙人的鬼。

她按照劉嬤嬤的教導,軟著嗓子去念書上的艷語,心裏卻一個勁兒嘟囔:呸,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劉嬤嬤打量著沈茴清亮的眸子,有點懵。之前上課小皇後雙頰緋紅扭扭捏捏的,今兒個怎麽就……

“娘娘知道這句是什麽意思嗎?”

“嬤嬤問哪一句?”沈茴眸子明澈,“‘男含女舌,而男意昏昏。①’還是‘歡情不耐眠,從郎索花燭。②’?”

劉嬤嬤瞧著沈茴坦然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了。

沈茴彎唇,月兒似的眼睛也跟著彎了彎。她語氣輕軟,帶著幾分甜美:“嬤嬤,這幾首本宮讀了很多遍,已盡數背下了。要繼續往下學嗎?還是嬤嬤今日給個假,讓本宮歇歇?”

她微微偏過頭,發間的步搖跟著輕晃,晃人眼。

劉嬤嬤愣了愣神。她心裏想著皇後的容貌真真是好。這樣的容貌對男子笑了笑,就能將男子的魂兒勾了去,哪裏需要學這些東西。

不過劉嬤嬤可不敢給假,繼續講下去,講女子體態,講女子如何用自己的一顰一笑勾出風情來。

劉嬤嬤又覺得惋惜。這世間女子的美有萬種,皇後如今幹凈純稚的美著實可貴,太早學了那些技巧,也是種遺憾。

上午聽劉嬤嬤講課,下午要跟著麗妃學舞。

比起聽課,跳舞更難為沈茴。她從小身子不好,是從來沒跳過舞的。她硬著頭皮隨意擺了兩個動作,連稱學不會。

麗妃也頭疼,她瞧著皇後身子纖細柔軟,卻沒有想到一丁點跳舞的底子都沒有。偏偏沈茴是皇後,她還不敢多說。

還好,皇帝召麗妃過去。

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傍晚,沈茴親自去後面的梅林裏摘了一支梅,打算放在妝台上。回來時,撞見幾個小宮女碎嘴。

三個小宮女一邊掃雪,一邊閑話。

“春福姐,今兒來咱們永鳳宮的阿夏,就是那個阿夏吧?”灰衣宮女問。

春福笑:“還能有哪個阿夏?可不是那個讓太監們爭搶的阿夏。”

另一個紫衣宮女說:“你們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春福立刻講起來:“那個阿夏模樣好,曾被禦前的蘇公公盯上了,沒少欺負,就等著她自個兒送上去當對食。”

灰衣宮女嘆了口氣:“那幫死太監最會變著花樣的欺負咱們!”

春福繼續說:“都以為阿夏扛不住,誰想到那丫頭不聲不響地爬上了另一個太監的床哩。就是整日跟在掌印身後的王來。”

紫衣宮女茫然:“可是蘇公公是陛下眼前的大紅人,那個王來也沒什麽官職。”

春福問:“那蘇公公現在在哪兒呢?”

“去守皇陵了!嘶,還以為他在禦前犯了錯,難道是因了這個事兒?這可真看不出來那王來還有那麽大本事!”

“怎麽著,你也想找個太監當倚靠不成?”春福打趣。

紫衣宮女一怔,趕緊說:“亂說什麽呢。誰要去伺候那群臟東西。我可聽渺然姑姑說了,那群太監自知不是男人,在床榻上折騰起人來花樣多著哩!”

灰衣宮女卻是神情一黯,說:“可渺然姑姑跟了姜公公之後日子好了許多,阿夏腕子上也帶著金鐲子哩。不說吃的用的,至少不會被低等的小太監們欺負了。先前和咱們一起做事的玲玲,被皇上寵幸過又怎樣?還不是艱難度日。我上次還看見她為了討炭,被那一臉麻子的老太監摁在懷裏……”

紫衣宮女“呸”了一聲,道:“你可有些出息吧。要是跟那群太監廝混了,再別找我。臟不臟!”

“如阿夏那般,和那樣殘缺的人同榻,想想就瘆得慌。我只是感慨!”灰衣宮女急道。

春福去戳她腦袋,笑著挖苦:“你要是真想去,倒是可以跟阿夏討討經怎麽哄那群閹人。最好你更出息,別找什麽掌印的幹兒子,直接去勾掌印啊!”

三個人笑到一起。

寶葫蘆門後的沈茴聽得眉頭皺了又皺,剛要出去,便看見檐下一道綠色的身影,正是阿夏。

這三個宮女閑話說著說著,激動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不僅被沈茴聽見了,還被阿夏這個正主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