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雙手交叉在腹前,神色淡漠,氣息沉靜,擡眼靜靜望著病床上打了一個激靈的青年。

陳棲靠在病床頭前,背脊挺直,他悄悄用余光瞄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躊躇了一會後小聲掙紮道:“就普通事故而已……”

秦邵嗓音聽不出喜怒道:“是不是要像燕寰一樣腿斷了,你才會改口?”

陳棲難得有些無措緊張,手指不自覺地抓住了病床上白色被單,沉默了好一會,才小聲喃喃道:“我知道錯了……”

秦恒瞧著病床上的青年嗓音帶著些極細微的顫抖,他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帶著些不贊同望向秦邵。

秦邵卻依舊是冷冷道:“錯哪了?”

陳棲抓緊了白色被單,垂著頭,不斷顫動著眼睫,低低無措道:“不該騙人。”

秦邵臉色緩和了一點,臉色依舊是帶著點淡漠道:“還有呢?”

陳棲絞盡腦汁想著好一會,好半晌才擡起頭磕磕巴巴無措道:“沒、了啊。”

他顯然是有些害怕面前的男人繼續生氣,所以努力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但面前的男人眉頭輕微蹙起,顯然是不滿意他的答案。

陳棲手足無措地擡起頭,帶著點小心翼翼望著秦邵。

秦邵面上依舊是淡漠,心底卻軟成了一片。

面前的青年仿佛像是犯錯的小雲雀,怯生生地伸出毛茸茸的翅膀,小心翼翼地蹭著他的掌心。

毛茸茸的小翅膀像是滾過了陽光的雲層,暖絨絨讓人心都軟成了一片。

秦邵指尖動了動,他淡淡道:“什麽事都瞞著我們,這不算錯?”

陳棲微微垂下了眸子,抓著被單的手指松了松。

秦邵看著面前青年的模樣,似乎是極細微地嘆了一口氣,像是無奈了下來,他伸手輕輕撥開青年的發絲,凝視著那塊紗布輕輕道:“周祿是什麽玩意?”

“也配跟你做比較?”

陳棲有些愣,似乎是沒有想到秦邵會知道得那麽清楚。

秦邵看著青年愣怔的神情,指尖輕輕觸了觸那塊紗布,嗓音輕柔了下來道:“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

“你背後是有秦家的。”

“懂了嗎?”

陳棲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好半天才微微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秦恒察覺到不對勁,他沉默了一會,轉頭開口道:“哥,到底發生了什麽?”

陳棲動作極細微地朝秦邵哀求地搖了搖頭,緊張地望著秦邵,祈求對面的男人不要把事情告訴秦恒。

秦恒眸色沉了下來,心底一股復雜地情緒湧了上來,他垂下眸子,靠在病床的椅子上,心頭有些恍然發澀。

他擡手捋了捋頭發,手停在了頸側,靜靜笑了笑,低頭輕輕道:“算了。”

他早應該知道的,至始至終陳棲的心裏眼裏都只有他大哥秦邵罷了。

面前的青年滿心依賴且崇敬的人,從來都只有秦邵而已。

他秦恒什麽東西都不是。

不管是他埋在青年懷裏,怎麽沙啞地讓青年看他一眼,青年的眼裏都只有秦邵。

秦恒只覺得口腔裏的牙牽動著神經蔓延出放射性的疼痛,他微微擡頭,看著病床上的陳棲。

面前的青年曾溫柔地用指尖輕輕地碰著他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擔憂他疼不疼,在落滿大雨的清晨,裹挾著潮濕水汽,來到他身邊,彎下腰來環住他。

一遍一遍拍著他的背,一遍一遍輕輕地溫柔對他說:“會好的。”

在那個昏暗漆黑的房間裏,潮濕的水汽仿佛浸透了溫熱肌理,蒸騰著慘淡渾噩情緒,青年抱著他,一遍一遍拽著渾渾噩噩的他脫離吞噬自我的深淵。

可面前的人不是他的。

他秦恒甚至連知道面前人身上發生什麽事的資格都沒有。

秦恒看著面前秦邵輕輕摸著青年的頭發,人生中頭一次嘗到後悔煎熬的滋味。

如果當初他沒有一時興起,沒有將陳棲帶到秦邵面前,陳棲可能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只會把秦邵當成可望不可及的仰慕對象。

陳棲微微偏頭,看到了秦恒眸裏情緒,知道了秦恒如今已不是漫不經心地將他當作可有可無的獵物對待。

秦恒已經不可自控對他的“獵物”投進了過多的感情,即使他腦海下意識裏還是覺得自己在獵捕自己感興趣的獵物。

但毫無疑問,他已經沉溺在了這場遊戲中,並一步一步走了進去。

陳棲對著坐在病床上的秦恒輕輕笑道:“學長,沒什麽的,都過去了。”

秦邵在心底微微嘆息,知道面前的青年是不想讓太多人擔心。

能瞞則瞞,不希望旁人為自己擔心,似乎是在陳棲漫長的歲月中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也許是因為陳棲從小就過早失去雙親,所以逐漸習慣了不去給別人增添麻煩,習慣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秦邵余光瞥到了坐在椅子上收斂了笑容的秦恒,心中升起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