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2/3頁)

其實宋致群也覺得自己的猜測不大可能,聽見母親如此分析,安心之余,也有些悵然。

在他看來,任憑外面哪裏,自然都不如江州好,若是那孩子性子不那麽倔強,留在家裏,由人伺候著長大,不也舒服得很麽?

宋致群對那個八侄女了解不多,只猜想她母家應該已經沒人在了,就算還有人活著,也和寒山派那樣的隱世大派扯不上關系,他早就打聽過,江湖上那些少年成名的高手,都是從小開始習武,半路出家的,就算想有一番成就,少說也得過上五六年之後。

譚太君忽然伸出右手,輕輕搭在兒子的手背上:"生長在建京裏的人家,私底下再如何心狠,總是你能料想得到的,但自外面來得人卻又是一番脾氣,一旦行差踏錯,惹上了他們,那誰也救你不得,你平日在外頭奔走,千萬要仔細!"

宋致群垂首聽訓:"是。"

譚太君閉了閉眼。

她曉得隔墻有耳,但對那些武林中人來說,若是有意探聽什麽,縱然隔著十道墻,也能將別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有些內家高手,甚至能聽見數裏之外的蟲蟻活動聲響。

——何等可怕的江湖人。

尤其是裏頭的輕功高手,行動時輕若拂風,來去無蹤,對普通人而言,那些人可能就在身邊,卻無法感受得到。

一旦想到自己周圍的空氣裏,或許存在著一雙雙看不見的眼睛跟耳朵,譚太君便覺得胸口處窒息般的沉悶。

曾經有外放的官員,本來雄心壯志要做出一番事業,某天三更時分忽的驚醒,發現自己頭皮生涼,原來是被人無聲無息地割走了滿頭頭發。

大夏繼承了前朝的許多財富,也繼承了前朝留下的敵意。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當日的武林盟主寫了一封信,"覆巢之下無完卵",傳閱各州,表示若是朝廷覆滅,百姓遭殃,他們武林人士也不可幸免,那些江湖好漢們才稍稍收斂了行徑。

此後江州這邊總算找到了一點喘息的機會,朝廷先是招攬高手進入六扇門,然後設立沉命司,再到後來的護國寺跟天下閣,總算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譚太君想,幸好這樣的高手並不太多,而且據說,習武之人的成就跟根骨有關,其中根骨上佳之人,一千個裏也挑不出一個來,無論在哪個門派,培養一個高手都要花費海量心力,其中許多人因為武力高強,行事風格也多半沖動魯莽,尤其容易折損在私鬥上頭。

譚太君:"宋家上下數百口人,你也快到了為人祖父的年紀,更要小心謹慎,這次的差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宋致群知道母親是在告誡他,江湖人中詭譎莫測,此後關於"宋八姑娘"跟"寒山派"的事情,萬萬不可再提起,就算是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能宣之於口。

他想,雖然傳言中的掖州王與宋八十有八九並無關系,但怕就怕那一點疑心,萬一惹得旁人生疑,把自己捉去嚴加拷問,事後陛下縱然派人懲戒了那些江湖中的莽漢,於宋家又有何益?

除此之外,宋致群還有一點自己都未曾深想的顧慮,倘若掖州王當真是宋八姑娘本人,宋家這邊也並沒有影響對方的能力跟立場,與其追根究底,不若保持距離。

譚太君因為早年的一些舊事,一向不喜江湖人士,今天已經說得太多,加上天色已晚,宋致群便知趣地起身告退。

*

當日朝廷有意籠絡魚叟一脈,特特將芳在館賜給北陵侯居住,又以擔心北陵侯無人照顧為借口,撥去了許多仆役,這其中有沒有點探聽消息的想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從後果上看,應該沒能成功——畢竟很多人都知道,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裏,檀無欒本人都基本停留在郊外的白楓塢中,過著類似於武林中人的生活。

今日是"都婆國大會會前補充會議"舉辦的日子,孟瑾棠在心裏給本次活動起了合適的稱呼後,早早起床,然後輕車簡從地來到了芳在館。

芳在館的人早就得到了寒山掌門會來的消息,特地開了大門迎接。

大門左右分別站著一個身軀壯碩的護衛,他們面部的皮膚十分光潔,太陽穴具都向外凸出,顯然內功練得頗有火候,雖然穿著普通侍衛的服飾,但姿態既不謙卑,也不倨傲。

他們看著一輛馬車停在門前,車門悄然開啟,流雲一樣飄落下了一位披著素銀氅衣的少女,對方頭戴帷帽,衣角處隱約可見一抹青色。

與這位少女同行的人,無論是趕車的馬夫,還是隨著前來的年輕書生,走動時都一般的步履無聲。

芳在館的仆從與門前的侍衛不是一個系統,後者是效力於魚叟的武人,負責宅院的安保工作,前者只負責一些雜務,仆從平時見多了建京裏許多體質柔弱的大家公子與閨中淑女,裏面多有出身高貴之人,卻難得看到侍衛們露出如此肅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