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青衣少女笑道:“有勞檀侯遠迎。”

檀無欒從外貌上看,至多不過二十出頭,因為習武之人身材大多挺拔,她站立時猶若松柏,瞧起來難免比常人要顯得更壓迫感一些。

北陵侯親自出來接人,做足了招待貴客的禮數,只是她為人甚是寡言,此刻行於在樹下,玄衣搖動,似與樹蔭融為一體。

芳在館內濃蔭如雲,許多高大的樹木聳立在庭院中,幾有遮天蔽日之感,細細的清吟聲從月洞門之後宛轉傳來,引著人想入內一探究竟,但所有的景致卻又被一株巨大的垂絲海棠所遮住。

月洞門後不遠,便是一處紫藤長廊,廊頂本是中空的,此刻卻爬滿了蒼翠的藤蔓,密葉成幄,一串串碧綠的葉子垂落下來,仿佛是綠色的瀑布在風中搖曳。

風裏夾雜著絲絲清涼的水汽,孟瑾棠走下遊廊,步過石板曲橋,視線終於豁然開朗——清波蕩漾,池水上泛著無數小舟,舟如柳葉,似乎風浪變得稍大一些,便會隨之沉沒下去。

孟瑾棠駐足觀看,檀無欒也隨之停步相陪,侍立在側的家仆們看著外面不出現的戶主露了面,趕緊上來稟報,說眼前的小舟都是那位溫公子的意思,並非他們自作主張。

溫飛瓊師從散花主人崔拂雲,自身又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人物,既然檀無欒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芳在館中居住,這裏的人自然也沒膽子拒絕對方的要求。

檀無欒聽見仆人的稟報,卻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有人泊舟於池中,自然也有人飲酒於岸上,數月不見的袁去非不知出於什麽樣的想法,把喝空的酒壇子按數摞起來,自己坐在頂上,目前已經成了全場最高的崽。

邊上的仆人在不住地擦著冷汗。

身為建京本地人,他們看外來的江湖豪傑,跟看妖怪也差不多——一樣的張牙舞爪,一樣的遁地飛天,區別在於後者只存在於傳說裏,前者卻時不時能在面前晃悠。

孟瑾棠粗略一看,發現來此的江湖人,雖然有些認識,但還有一堆面目陌生的,隨口問道:“請問檀侯,今日宴席之上,都有哪些武林中的好朋友到了?”

檀無欒既然親身相陪,自然有問必答:“在下不知。”

孟瑾棠:“……”

她終於意識到,僅僅從武林中的人脈看的話,面前的北陵侯是一個比自己社交關系更為單調的人。

其實孟瑾棠跟檀無欒的情況有些相仿,正常情況下,江湖人到了可以出門的歲數,多少會外出遊歷遊歷,要麽獨身上路,要麽跟團旅行,在領略山河風光的同時,也增長一下自身見聞,但孟瑾棠一方面是穿越的時間有限,另一方面是作為一派掌門,不好頂著真實身份外出,就算出門,大多情況下也披著馬甲,而北陵侯身為朝廷本代的第一高手,頂天也只能住到京郊,再遠就無法起到保衛皇城的作用,職責所限,跟外出遊覽徹底絕緣,而江州以外的武林人士又不會主動過來拉關系,也就導致了檀無欒在自己家裏,存在感也低得跟外人一般。

——對大部分江湖人士來說,所謂的“北陵侯”,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符號,作用僅僅是向武林方面展示建京的實力。

孟瑾棠笑道:“既然如此,那不若讓我為檀侯引薦一二?”

檀無欒似乎有些意外:“孟掌門果真交遊廣闊。”

孟瑾棠坦然:“那倒沒有。”

不過對比起不太說話的北陵侯,她相信就算遇見不認識的人,也可以用語言來確認對方的身份。

孟瑾棠先介紹了一下隨著自己前來的阿卓、薊飛英姐弟還有師弟陳深。

阿卓向著檀無欒露齒一笑,她是青蛾宮少主,性格一貫活潑,但也曉得在外做客,與在掖州時不同,所以一路上表現得尤其文靜。

孟瑾棠在曲橋邊停了許久,雖然不曾大聲交談,但不少人都已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遊戲人員在服裝外觀上的色系偏愛產生了意料之外的後果,對於如今的武林人士來說,在特定的場合中,青衣已經具有了獨特的意義,那些江湖人不必多問,看一眼便知是寒山掌門大駕光臨,不由將注意力稍稍分了點過去,連說話聲也跟著降低了一些。

有悄悄注意的,就有直接招呼的,杜靜若首先走了過來,拱手:“孟掌門許久不見。”

——雖然白雲居跟朝廷的關系不太親近,但白雲居的刀法一向為武林之冠,免不了要過來應個卯,加上名門大派跟普通江湖勢力不同,不但對弟子的武術課管得緊,文化課也不曾放松,非常適合參加一下類似的國際交流項目。

孟瑾棠為北陵侯跟杜靜若引薦了一下,又笑道:“令師姐怎麽坐在酒壇子上?”

杜靜若忍不住一笑:“師姐自然有師姐的打算,她正在撰寫《酒譜》,說是坐得高一點,下起筆來便更自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