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鼻子麋鹿02(第4/5頁)

終於,幸開口喃喃低語。

「究竟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呢?為什麽無法離開遊戲呢?為什麽明明只是遊戲,卻真的會死呢?那個叫茅場的人這麽做,到底能得到什麽?這樣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其實,對於這五個問題分別都能做出回答。但是連我也知道,幸並非在尋求那種答案。我拚命思考後說:

「大概,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人能得到好處。在這個世界變成這樣時,大家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我對忍著眼淚的女孩說出了天大的謊言。因為,至少我從隱瞞自己的強大,潛伏於黑貓團這件事中,得到了秘密的快感。就這層意義來說,我明顯得到了好處。

當時,我應該要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幸。如果我擁有任何一丁點的誠意,就應該將自己醜陋的利己主義全都開誠布公地說出來。這麽一來,幸至少能解放某種程度的壓力,得到些許的安心也不一定。

但是我能說出口的,只有一句讓謊言變得更加堅固的話。

「……妳不會死的。」

「為什麽你能如此斷言呢?」

「……黑貓團就算維持原狀也是個有一定實力的公會。也取得必要的安全等級了。只要還待在那個公會,妳就能安全活下去。另外,也不需要硬是轉型成劍士。」

幸擡起頭,對我投以依賴的眼神,但我卻無法直視那雙眼睛而低下頭去。

「……真的嗎?我真的能活到最後嗎?能活著回到現實嗎?」

「啊啊……妳不會死的,一定能活到遊戲攻略完成的那一天。」

這是毫無說服力、一點重量都沒有的話。即使如此,幸還是往我靠了過來,把臉靠在我的左肩上哭了一會。

 

過了一段時間,我傳了訊息給啟太等人,並帶著幸回到旅館。幸先回房休息,而我則在一樓的酒場等著啟太他們回來,告訴他們幾件事——幸要花上更久時間才能轉型成劍士,可以的話讓她繼續當長槍戰士比較好,還有,我可以繼續擔任前鋒。

啟太等人雖然很在意我跟幸之間發生什麽事,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我的建議。我松了口氣,然而這樣根本無法解決真正的問題。

從隔天夜裏開始,幸就每晚都到我的房裏睡覺。她說只要在我身邊,聽我說出妳不會死這句話,她就睡得著。如此一來,我必然無法在半夜溜出去賺取經驗值。話雖如此,並不代表我欺騙幸及其它同伴的罪惡感也跟著消失。

不知為何,那時的記憶就像被壓緊的雪球一樣縮得很小,令我難以想起詳細情形。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我跟幸之間絕非戀愛關系。我們之間不曾發生過同床共眠、相互依偎、述說愛的話語,甚至是互相凝視這些事。

我們的關系,應該比較接近互舔傷口的野貓吧。幸因為我的話語稍微忘卻恐懼,我也因為她的依賴而短暫忘記自己是封弊者的內疚。

沒錯——我因為窺視幸的苦惱,才首次發現這個SAO事件的一部分本質。之前,我恐怕不曾感受過這個化為死亡遊戲的SAO真正的恐怖。我機械式地打倒在封測時就已完全掌握的低層怪物,不斷提升等級,接著就維持這個安全範圍,持續待在攻略組當中。雖然我不是聖騎士希茲克利夫,但記憶中,我的生命值不曾掉到危險區域。

靠著我輕松獲得的大量資源,當我知道——有無數像這樣害怕死亡的玩家存在時,我終於找到能將自己的罪惡感除罪化的方法。當然,那個方法就是持續守護幸以及黑貓團的成員。

我硬是把自己為了快感,隱瞞等級加入公會的事實忘掉,替換成我的行為是為了守護他們、將他們培育成一流攻略組公會這種利己的記憶。每晚都在床邊對因為不安而縮成一團的幸,像念咒般復頌著妳不會死、妳不會死、絕對能活下去。每當我這麽說著,蓋著毯子的幸便會露出些許微笑,視線往上看著我,接著進入淺淺的睡眠。

 

但是,最後幸還是死了。

那個地下水渠的夜晚經過不到一個月,她就在我的面前被怪物砍倒,身體與魂魄全都四散消失。

那一天,啟太為了買一間小小的獨棟房屋作為公會基地,帶著終於達到目標的全額公會資金,去跟房屋中介玩家見面。我跟幸以及其它三名同伴,原本一邊笑著看公會共通道具欄那近乎零的珂爾余額,一邊在旅館等啟太回來。但沒多久,戰錘使鐵雄便開口說道:

「趁啟太回來前,我們去迷宮區賺點錢,把家具全部準備好,讓那家夥嚇一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