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淑人臨盆(第3/4頁)

顧清霜為此備了厚禮前去道喜,交談間盡是些不疼不癢的話。但說些什麽都不打緊,尚宮女官的位子上坐著的是個熟人總歸是有好處的,況且兩人又早已在一條船上,為著先前的事,日後也要相互多加扶持才是。

二月末的一個深夜裏,祥淑人到了臨產之時。各宮都及時聽到了消息,但因天色已晚,也不必人人都趕過去,如顧清霜這般與她說不上相熟的更犯不上獻這等殷勤。眾人便都安睡到了早上,晨起醒來,卻又陸續聽聞祥淑人情形不大好。

“大半夜過去了,還沒生下來。”衛稟說這話時眉頭緊擰,“榮妃娘娘一早已趕了過去,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那邊也都有人回了話。”

這樣的時候,旁的嬪妃就不得不去一表關心了。

顧清霜揉一揉太陽穴,起身踱到妝台前,囑咐要為她梳妝的阿詩:“妝容清淡些,頭發隨便挽一挽就好。”

情形不好,指不準人能不能活下來。萬一祥淑人折在裏頭,亦或鬧得個一屍兩命,妝容華麗就顯得刺眼了。

阿詩明白她的意思,梳起的發髻只以兩只素凈的白玉簪箍住,衣裙也選了素雅的淡藍色對襟襦裙,只衣袖、裙擺上有些許繡花。耳墜與手鐲同樣都是白玉,高潔端莊。

顧清霜自顧自地戴著耳墜,小祿子端了呈著幾只玉佩的托盤進來。衛稟掃了一眼就擋了他,低聲道:“娘娘今日穿得素凈,玉佩搭不上。你且退下吧,我去為娘娘選幾只合適的香囊來。”

顧清霜的目光從鏡中掠過他們的身影,眉心微鎖:“香囊也不用。”她道。

衛稟回過身,躬身聽命,她道:“選條宮絳來便是。前幾日h兒是不是打了條深藍色的?就它了。”

“諾。”衛稟一應,便打開衣櫃去尋了來。如此又過了約莫一刻,顧清霜收拾停當,略吃了兩小個蒸餃墊了一墊,便往祥淑人那邊趕。

她在院門口下了步輦,走進院門一瞧,便見院中已有不少人了。位份比她低的見她進來就回過身來,沉默地行禮,婉修儀立在廊下朝她頷了頷首,她目光掃了一圈,走向和昭儀。

“和姐姐安。”行至跟前,她福了福,意有所指地問她,“不知榮妃娘娘……”

“榮妃娘娘在裏頭。”和昭儀道,接著便心領神會地與她說了個明白,“太醫說情形不好,半個時辰前灌了參湯下去,也著人去清涼殿回過了話。剛才清涼殿那邊來了人,說……”

她說著目光低下去,聲音也輕了:“皇上的意思,先保孩子。”

顧清霜睃了她一眼,也低下眼簾。這是必然的。一個連得寵都算不上的嬪妃,如何與皇子公主的命一較高下?若她沒了,皇帝給她追尊個高位,賜她死後的哀榮,就已算是給足面子了。

顧清霜與和昭儀一時都說不出什麽,俄而有宦官疾步進了院門,聲音不輕不重地道了句:“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相視一望,齊齊地迎向院門。

臥房中,祥淑人滿頭滿臉的汗,早已沒了力氣。饒是飲過參湯也不過勉強提了口氣兒,強撐著再撐起幾分,拼力想將孩子生下來。

太醫與產婆都在近前忙著,幾步外架了塊屏風,榮妃端坐在後,鎮著場。

焦灼的局面已不知持續了多久,榮妃一直坐在那兒沒動。直至有宦官進了屋,低聲在她耳邊稟了句什麽,她才終於立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走到床邊去。

“魏大人。”她輕輕啟唇。正焦頭爛額為祥淑人施針的太醫抽神轉過來,躬身聽命:“娘娘。”

榮妃擡眸睃了眼祥淑人,淡聲告訴他:“太醫自當盡心保全母子平安才好。但若保不了──皇上口諭,先保孩子。”

太醫一怔,抹了把冷汗,神情復雜地道了聲“遵旨”。

床上的祥淑人聞言驟然慌了,她原已沒有什麽力氣,現下猛地掙紮起來,手緊緊地攥住旁邊垂著的幔帳系帶:“榮妃娘娘……榮妃娘娘,不要……”

蒼白的臉上,充滿驚恐地雙目直勾勾地盯向榮妃。榮妃蹙一蹙眉,又往前踱了兩步。

祥淑人望著她,眼中驚懼與乞求並存:“臣妾才十七歲,榮妃娘娘……臣妾不想死……”

榮妃低下眼簾,輕聲哀嘆:“不要想那麽多,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

這話說得不算錯,只是聽起來不疼不癢的。

祥淑人拼力咬住嘴唇,不安地搖著頭:“娘娘,您救救臣妾……您替臣妾求一求皇上……”

榮妃沉默須臾,終是沒說出什麽,轉身回到了屏風後。

太醫又抹了把冷汗,下意識地往屏風那邊瞧了眼。幾度想勸,又都咽了回去。

這是沒法勸的,沒人敢去求皇帝保大不保小。

宮裏就是這個樣子的。甚至在民間的很多人家裏,也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