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4頁)

要不是這一番混賬言論,蕭煜差點忘了,如今執掌尚書台的不是謝潤,而是謝家的二老爺謝江。

蕭煜道:“讓戶部把賬簿送到朕這裏,朕要親自過目。”

陳桓應是,清秀的面容浮上悲憫之色:“災民食不果腹,生活淒慘,甚至有些易子而食……臣認為縱有劫掠之罪,也實屬逼不得已。只要沒傷人,由官府賠償苦主,余下的都該從輕處置。”

蕭煜點頭:“朕知道了,你去協從京兆府督辦吧。”

陳桓走後,音晚知道蕭煜應當沒有興致與她胡鬧了,便也告退。

災情給本明媚的禦苑蒙上了一層晦暗。

音晚一路都在想,萬一拿不出錢糧賑災怎麽辦?那麽多災民,是要繼續餓肚子、繼續蹲大獄,還是要繼續去搶別人的糧食。

這煌煌帝都,錦繡繁華,怎麽會連幾千災民的口糧都擠不出來?

如果擠不出來,那她可不可以拿出自己的妝篋體己去換糧食?

這樣糾結了一路,回到寢殿,榮姑姑搬來許多賬簿給她看。

新帝繼位,中宮初立,許多編制尚不齊全,榮姑姑就暫且在她這裏伺候。

賬簿上記錄的都是內宮四時開支,音晚只看了兩頁便蹙眉。她自小見識過天家富貴奢侈,可沒想到竟這麽奢侈,每月耗費的粟米、牛羊、禽類、果蔬……完全是一個令人結舌的數字。

音晚翻著賬簿,心想,可不可以從內宮儉省一點呢?

但這個念頭剛落地,便立即被她給否了。

父親曾經說過,他剛到一個地方為官時,即便看出規章有弊端,也不能立即指出來。因為這種弊端指出來並加以改正,十有八九是要損害一批人的利益。初來乍到,根基未穩時,最忌大動幹戈,致使人心浮動,招惹怨恨。

她應該做的是立威和籠絡人心。

想到這些事,她不免心亂如麻,心道,她遲早是要走的,要離這宮闈遠遠的,這些事又跟她有什麽關系?

可看看這一殿的珠光影壁,螺鈿台具,皆是民脂民膏供奉,她雖不願,卻也享受了,總不能再用這些托詞來逃避責任。

恰巧榮姑姑進來奉茶,音晚一本正經問她:“要供幾千人一年的口糧,那需要多少錢呢?”

榮姑姑詫異:“娘娘問這個做什麽?”

音晚道:“聽說京中湧進許多難民,食不果腹,可是戶部又拿不出錢糧,我想可以把我的首飾賣了,去解一解燃眉之急。”

榮姑姑不禁笑道:“你真是個傻孩子。”

此言一出,兩人俱是一怔,榮姑姑反應敏捷,立即斂袖跪下:“奴婢僭越了。”

音晚愣道:“沒什麽,你起來吧。”

她似乎從來沒有仔細地看過這位禦前大姑姑,傳言她曾是十一年前的淮王府舊人,昭徳太子之亂發生時,她因位卑而幸免罹難,逃了出來,一直躲在坊間,直到蕭煜趁勢崛起,她才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跟望春一樣,都是因位卑而免死。當年的舊人,凡是有些頭臉的,都被害死了。

榮姑姑站起了身,音晚盯著她看,她約莫四十歲,溫腴端莊,常年不苟言笑,肅正凜然,往那兒一站,便是宮規法度的活招牌。

音晚收回心神,問:“你怎得說我傻?”

榮姑姑唇角難得掛著慈和笑意:“災荒時有發生,難不成每回發生災荒都要皇後去賣首飾嗎?咱們泱泱大國,這也未免太寒磣了。您放心吧,陛下會有辦法的。”

音晚心道戶部都說拿不出錢糧,蕭煜能有什麽辦法呢?

她沒想到,蕭煜是真的有辦法。

賬簿送到禦前十個時辰以後,建章營出動,帶著聖旨連抄了三名戶部大員的府邸,押解入獄,嚴刑拷問,建章營兵馬就守在刑部大獄外,隨時準備捉拿貪沒黨羽。

舉朝震驚,人人自危,尚書台連夜擬出賑災章程,上抵禦案。

外頭鬧的動靜實在太大,傳到內幃,宮人們都在議論。

“新帝可真是手段強硬啊,那滿朝文武想像糊弄先皇那般去糊弄當今陛下,恐怕以後是不行了。”

音晚正來瀚文殿看望伯暄,蕭煜已經下旨冊封他為康平郡王,給他聘了魯地鴻儒為師,聽說日日閉門苦讀,不勝淒慘。

她進門時伯暄正對著卷冊打瞌睡,一眼瞧見音晚,瞬間來了精神,忙上前揖禮:“參見母後。”

音晚愕然,眼見夫子還在,讓宮女請他下去喝茶,把伯暄叫到跟前,問:“你叫我什麽?”

伯暄笑嘻嘻道:“母後,是父皇讓我這麽叫的。”

音晚早就從父親那裏得知他的身世,見他一臉童真活潑,熱情盎然,不禁有些唏噓,看來蕭煜把仇自己背了,沒有跟伯暄多說過,不然他怎麽會這麽痛快地喊她這個姓謝的女人為母後。

她讓人把桂花糕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