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經 書

所有的花,沒有開就已經凋謝;所有的淚,沒有流,就已經幹涸。蘇怡與鐘原才是那一對隔河而站的情人,永遠地對視、守望,卻無法握著手,那條河,已經是絕路。

鐘原變了,變得很沉默,總是呆呆地看著那一盆已經死去的花,花已經枯萎,但他不舍得丟棄。依然還在癡心地澆水,希望有一天會有奇跡發生。

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晚上入睡,鐘原聽到有人在自己身邊低低地抽泣,他起來茫然地四處看去,卻沒有人影,而臉上落下的淚滴,還是那樣的冷,像結著冰的刺,生生地刺入了他的心。

他坐起來,對著黑暗說:“式兒,是你嗎?你是不是還沒有死?”

那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大。

“式兒,你是不是很害怕?別哭了,我來陪你就是了。”

鐘原站起來,呆呆地往窗戶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這些日子,真的很想你,蘇怡已經不需要我了,她過得很好,我應該下來陪你。”

他的身影在黑暗裏越來越模糊,就要躍出窗台。

但有人影從後面沖過來,緊緊地抱住他。

“不要跳,不要死。”

是一團冷入骨的寒氣,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說:“式兒,你終於回來了,我知道你沒有事。”

“不要死,我們拿出青絲交給七婆就好了,她會放過我們的,我不要你死。”那團寒氣慢慢地圍上來,包著鐘原。

鐘原閉上眼睛,怕一不小心就感覺不到式兒的存在,他的心裏生疼,不知道要怎麽辦。

“你和七婆是什麽關系?”

“我是她養的花鬼,因為我的花根在她的手上,所以,她一定要我聽命於她,不然就會打得我魂飛魄散,我已經為了她殺了不少人。”

“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回來。”鐘原轉過身,溫柔地拉著式兒的手,那手像一塊冰,握得重了,怕會碎掉,握得輕了又怕會消失,握得剛剛好,卻又怕在自己的手裏融掉。

這是一份怎樣的愛情,在這個世界裏它似乎無處容身,無論怎樣都是錯的。

式兒的眼神很美,那一顆紅色的小淚痣在黑暗裏顯得更動人。

她堅定地說:“我陪你一起去取青絲,然後求七婆放了我,不然,我們就毀了青絲。”

“好,怎麽樣都可以。”鐘原擁著式兒。

式兒靜靜地依偎在鐘原的懷裏,許久才問:“你現在了無活下去的意願,難道真的全是為了我的緣故?還有別的原因嗎?”

鐘原不語,眼前浮現出蘇怡和喬致軒一起牽手從醫院走廊離開的情景。

原來以為的不在乎,會是這樣的心疼。

易平安在寺裏百無聊賴,準備晚上又去踏方丈大人的房門,雖然晚上女施主鉆到方丈房裏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因為方丈是那個包頭巾的桃花眼明朗,那麽事情就很正常了。

平安從窗戶裏跳到明朗的房間時,明朗已經在另一邊窗戶看著她。

“你總是這樣子,我當和尚的清譽會讓你全毀了。”明朗的臉隱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

“你是不是感覺自己很冤啊!”平安笑著說。

明朗拍拍窗台:“當然冤,我什麽也沒有做過。”

“我可以幫你洗冤。”平安進了一步。

“怎麽洗,你是包大人?”

“如果我們做過些什麽,那你就沒有冤情了。”平安嬌笑。

“喂,易大記者,你現在做的可是誘僧之類的可恥行為,要負法律和宗教責任的,再說了,你做這種表情,真不適合。”明朗把臉移到月光下,眼神顯得很深邃,像月光下的海一樣,讓人迷醉。

平安跑到窗戶邊想打他,卻被他一把拉了過去,兩人就靠得那麽近,平安一下子感覺空氣都凝結成一團,窗外一片月色下的松林,露著那隱隱的銀光,聽著明朗的呼吸聲,感覺一切都像是仙境。

平安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她的臉紅極了,怎麽也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不敢回頭看明朗,明朗也沒有回頭看她,只是繼續扭著頭看著那片寺外的風景,像是千年沒有變化,只見證人世。

“平安,你有沒有恨過我?”明朗的聲音很低。

“什麽?”平安擡起頭,遇到明朗那星月一樣的眸子,心一慌,忙搖頭。

“可是,我什麽也不能給你。”這句話說得很輕,卻像刀一樣,一點點鈍著割平安的心,那顆心已經在慢慢地滲血,而那個女孩依然面帶微笑,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沒關系,我自願的。”平安笑著說,轉移了話題:“今夜的月色真美,如果可以永遠這樣美就好了。”

她心裏的話是,如果可以永遠和他坐在這個窗前,看這一片松林的月色,那麽,人生就這樣靜止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