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蒸發(第4/26頁)

在剔泥的過程中,選婆看見一條粗大的蚯蚓在泥團裏蠕動,和泥巴一個顏色。這麽深的土裏哪有蚯蚓生存?選婆腦袋掠過這個疑問。但是他沒有過多考慮,他輕輕一撥弄,將灰不溜秋的蚯蚓遠遠地彈開,拎起重量輕了許多的鋤頭繼續擴大挖掘的範圍。

挖到太陽落山了,選婆還是沒有發現地洞。媽的,那個臭道士故意玩我吧!選婆狠狠地咒道。剛剛那個地洞這麽小,也不可能是蛇洞啊。搞不好就是個蚯蚓形成的呢,剛才不是挖到了一個蚯蚓嗎。

咦?蚯蚓?臭道士是不是耍我,把蚯蚓說成蛇?難道要挖的就是那條蚯蚓?選婆立即放下鋤頭,拍拍巴掌,後悔不叠。

可是這時天色已經暗了,要找一條蚯蚓比較難。他連忙去睡房取燈盞。那時的農村雖然已經有了電,但是隔三差五停幾天,所以家家有預備的煤油燈。選婆跑到睡房拿到了燈盞,又找到火柴,劃燃了火柴往燈盞的燈芯上送,可是點了好幾次都沒有點燃。

“完了,沒有燈芯了!燈芯前幾天就燒完了,這幾天有電,就忘記買燈芯了。”選婆暗暗著急,不停地咒罵自己懶,沒有提前預備燈芯。

說到燈芯,卻又使我想到好笑的事情。那時媽媽常要我去村裏的小賣部買一些零碎的東西,比如燈芯。也不知是我的腦袋不夠靈活還是舌頭不夠靈活,對小賣部的阿姨說“買東西”和說“買燈芯”時總是舌頭轉不過來,“買東西”和“買燈芯”常常混淆。我焦急地連連說:“買燈芯,我要買燈芯。”小賣部的阿姨也焦急地問我:“我知道你要買東西,可是你到底要買什麽東西啊?”

現在想來,我還要為我當時的搞笑忍俊不禁。雖然當時會憋得小臉通紅,但是現在想來無限懷念。很多東西就是這樣,當時尷尬的害怕的糟糕的緊張的,過一段時間回想起來卻很溫馨,比如說這件事還有前面的“小馬過河”那件事;當時幸福的快樂的甜蜜的享受的,過一段時間回想起來很難過,比如說失戀。

選婆翻箱倒櫃,希望找到可以替代燈芯的布條將就一下。尼龍的就不可以,因為燒起來煙濃,還不吸油,最好可以有全棉的布條。選婆正在用手揉捏衣服分辨質料時,這時屋外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吸引了他:“這是什麽東西啊?白色的蚯蚓呢!”

選婆一愣,馬上旋風似的跑出來。

“在哪裏?白色的蚯蚓在哪裏?”選婆大聲問那個小孩。

小孩被選婆的大聲嚇著了,畏畏縮縮地指著墻角說:“那裏,那裏不是有嗎?還發光呢。”

選婆轉過身來,看見墻角的一塊青石上爬著一條發著微光的“蚯蚓”。選婆躡手躡腳靠了過去,小孩子跟在選婆的後面,也是小心翼翼的。

發光的“蚯蚓”身後一串肮臟的稀泥,顯然那是原來黏附在它身上的,讓選婆誤認為它是蚯蚓的泥。如果它是蚯蚓,則顯得太粗;如果它是蛇,則顯得太細。可是選婆從它身上的片片細鱗可以判斷出面前就是一條細得不能再細的蛇,白蛇。微微的光正是從這些鱗片上發出來的。它長不過中指,寬不過筷子。它靜靜棲息在青石上,不知道它怎麽爬到這裏來的,也許是剛才的鋤頭壓壞它了,它需要休養一下。

“它是什麽啊?”小孩子怕驚動了它似的輕輕問選婆。

選婆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兩手微顫地說:“是蛇,是白蛇!”

他一時不知道用什麽東西裝這條細小的白蛇,在挖掘的時候他就欠考慮,一心想挖到瑰道士說的白蛇,竟然沒有想到挖到它之後怎麽辦。

他想到了裝酒的陶罐。他飛身跑到鋤頭所在的地方,一手提鋤頭一手提酒罐返身回來。這時他又為難了,酒罐裏的酒還剩了一半,要倒掉舍不得,不倒掉沒有東西裝這條失而復得的小白蛇。他咬咬牙,小心用鋤頭將發光的蛇勾起來,移到酒罐的罐口抖了抖,發光的小白蛇就掉進了裝酒的酒罐裏。

他將酒罐搬進睡房,用一張油紙蓋住罐口,又用細麻繩捆住,這才放下心來。經過這一番折騰,他未將挖開的泥土重新填上,便橫身躺在床上睡著了。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陶罐裏響起輕微的水響,嘩,嘩,嘩……(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窗外的雨,仿佛那嘩嘩嘩的聲音就來自窗外的近處。)

50.

選婆由於勞累而早早睡下了,可是爺爺雖然在水田裏幹了活兒,這個晚上卻是輾轉難眠。他從選婆的口裏知道,紅毛鬼遇到了新的麻煩,一個自稱為“貴道士”的人突然來訪,還有一個選婆抓住沒有任何燙傷卻讓紅毛鬼痛苦不堪的鏈子。

貴道士?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啊。按選婆描述的他的模樣,應該是上了年紀的人。既然上了年紀,應該稍有耳聞啊。可是為什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呢?為什麽他在女色鬼找自己的夜裏剛好到達紅毛鬼家裏呢?這些疑問在爺爺的腦袋裏纏繞,揮之不去。爺爺剛閉上眼睛,裸體站在地坪的女色鬼又浮現在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