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比爹大(第2/11頁)

我們的感覺被這個世界漸漸鈍化磨損,最後對所有事物後知後覺。

當時的我就這樣看著墻壁,漸漸進入了夢鄉。

尅孢鬼從縫紉機上跳下來。我已經打算把它帶在身邊,帶到學校去,所以把月季從窗台上搬到了媽媽的縫紉機上,準備明天抱在懷裏帶走。

尅孢鬼抱怨我將它放在縫紉機上。

我知道我在夢裏,我笑問道:“怎麽了?你害怕縫紉機嗎?你可別告訴我尅孢鬼害怕縫紉機。”我注意到,尅孢鬼長得越發漂亮了,它甚至像一個開始發育的妙齡少女。皮膚發出微微的白光,眼睛水靈靈。它換了套藍色的衣服,衣服開始遮掩不住它的身材。

“不,我害怕縫紉機上的縫紉剪。”它聲音細細地回答。縫紉剪和一般的剪刀不同,縫紉剪的一邊把手是“S”形的手柄,而一般的剪刀兩邊手柄都是“D”形。我使用縫紉剪總是不對勁,而媽媽可以使用它熟練地裁布剪線。在媽媽的手裏,縫紉剪像一只春歸的燕子,繞著縫紉機翻飛縈繞。

“害怕剪刀?”我擰眉問道。四姥姥總是不允許人家將剪刀托放在她家,難道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不過鬼怕剪刀的話,放再多的剪刀在家裏也不見得是壞事啊。

“不對。”漂亮的尅孢鬼嘴角一歪,露出個純凈的笑,“我害怕的是縫紉剪,一般的剪刀倒是不怕的,反而容易勾起我用它傷人的欲望。”

“哦。”我恍然大悟。

尅孢鬼收起笑容,對我說:“我最近感覺到一股極寒的陰氣逼近,可能有什麽東西要經過這裏,或者它的目的地就是

“你能感覺到鬼的陰氣?”我驚訝道。

“不是。其他的鬼的陰氣我感覺不到,但對跟自己的陰氣差不多的可以很敏感。”尅孢鬼說,“這兩天我總感覺到這股陰氣,並且越來越寒。”

我捏著下巴想象著越來越重的鬼氣像秋天的濃霧一樣漸漸逼近這個村莊。

尅孢鬼說:“它正在慢慢逼近這個村子。”

我一驚,凝視面前的尅孢鬼半天,然後才吐出幾個字:“你指的它是誰?”

39.

尅孢鬼笑道:“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這只是我的感覺,我的感覺不一定對啊。就算我的感覺是對的,它也不一定就是真要到這裏來啊,或許它只是經過這裏呢。”這一刻,我發現尅孢鬼的邪氣還沒有完全被月季洗凈。它笑的時候,光滑的臉上突然出現很多老年人一樣的皺紋。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我用手摩擦著鼻子,借以掩飾我對它的笑的反感。

“不過,那個紅毛鬼在村裏還是挺不安全的。”尅孢鬼將話題轉移了。

“紅毛鬼已經跟動物差不多了,只要不在它面前故意提起兒子的事情,它連發怒的脾氣都沒有,怎麽就不安全了?”我頗為紅毛鬼抱不平,畢竟它生前曾是我的“同年爸爸”。

“紅毛鬼本身並不會害人了,但是我擔心其他的人或者不是人的東西來爭奪它。”尅孢鬼認真地說,不像是跟我開玩笑。

“其他人是什麽人?不是人的東西又是什麽?鬼嗎?”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也許你不知道,紅毛鬼現在雖然沒有了害人的本性,但是還是害人的好幫手,可能有其他的人或者鬼會借助它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現在的紅毛鬼像可塑性很強的泥坯一樣,它可以跟著好人做很多好事,也可以跟著壞人做很多壞事。現在它在村裏平靜的生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是很可能就有其他因素來幹擾紅毛鬼的平靜生活了。”尅孢鬼給我詳細地解釋道。它收起了笑容,這讓我舒服一點兒。

我領悟道:“這麽說來,你感覺到有陰氣的東西,也許就是來尋找紅毛鬼的。它已經開始行動了,想借紅毛鬼的力量幫助自己。是不是?”

尅孢鬼頓首道:“也許是這樣的,也許不是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誰知道呢?”

我憂慮道:“可是明天我就要去學校了,這裏再發生什麽,我也幫不上忙,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時,我想起了書包裏的古幣,那個一面雕刻著女人半身像一面光滑的銀幣。由此,我又想到心儀的女孩,想象著她此刻會不會想起我。

尅孢鬼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知趣地退下,化成一縷煙縮回到月季上。

我在夢中用力地睜眼睛,努力使自己醒過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的眼睛終於得以睜開,水洗了一般的月光打在我的被子上。我掀開被子,走到縫紉機前面,小心地捧著月季,把它放到我的床底下。

我順便看了看床邊的我的鞋,把它們整齊地擺好。媽媽說過,如果鞋子亂放,晚上就會做噩夢。雖然那時的我在夢裏也非常清醒,但是從噩夢中有意識地把自己弄醒有些麻煩,比如大聲地喊爸爸媽媽的時候嗓子總是被捏住了似的發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