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聲名鵲起 第八十二章 明心惕己

情不自禁地,我再一次觸景生情,回想起當年自己被抓捕,被當做封建份子批鬥的事情。這是一個奇妙的年代,當人們不認可一些自己不了解的東西的時候,總是會選擇壓倒性地去攻擊對方,並在這期間付諸暴力。

我想這長春觀裏舉止怪異的道人們,大概也是因為曾經見識過那悲慘的一幕,以至於現在有生人出現的時候,就一副驚恐萬分。低頭伏罪的樣子,這算是一個條件反射,在做出這樣的反射動作的時候,他們並不曾思考過,自己其實什麽也沒有做錯。

松子似乎對我的那段慘痛過往並沒有什麽了解,只是在我說完這句之後,就站住了腳步,一臉錯愕,但又感慨地看著我。我沒有說話,微微一笑,繼續朝前走著。

長春觀原本占地並不小,但是由於被毀壞的地方很多,所以我們能夠走的地方也並不多。冒充遊客尋找了一圈之後,並未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於是我對那個一直跟著我們的道人說,這位大師,我們想要捐一些香火,請問你們現在還能夠參拜的殿堂是哪裏?我今年本命年,想拜個太歲。

道人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說,二位慈悲,不瞞你說,現在本觀只是留人駐守,並沒有開門迎客,加上之前我們的功德箱,也都被人給拿走了,所以二位如今若是想要捐點供養,只怕也是有心無力。小道在此謝過二位慈悲的功德,如真有心,一柱清香,足以感應道祖。

他說的有些淒苦,末法時代裏,宗教界人士的確日子很不好過,這些守著宮觀的出家人,反而還不如我們自在逍遙。而我也並不是本命年,我這麽說的目的,只不過是希望能夠找到鬥姆殿罷了。

道人帶著我們來到了鬥姆殿,可是推開門一看,卻讓我悲從中來。除了正中央鬥姆元君的坐像之外,剩余的幾十個神明造像,全都清一色被敲掉了腦袋,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身體,那感覺看上去,非但不可敬,反而透著一股子詭異。而其中有不少造像都是用坯土補過,看上去似乎是當初那群砸殿的人還推翻摔碎了不少神像,而道人們在這群兇惡之徒離開之後。默默地將身子補上了。只是這些神像的頭,全都不知去向。

現在看來,道人說得似乎沒錯。就算我真是犯太歲,此刻在這裏參拜,也沒有絲毫效果。我甚至懷疑這裏到底還有沒有靈氣。從造像的新舊程度來看,年代並不算久遠,許多身上的彩漆都還比較艷麗,向道人打聽後才得知,這一批造像其實是在解放初期的時候才制作的,鬥姆殿內原本的那些舊的造像全都統一銷毀了,而即便是銷毀的那一批,根據道觀的史料記載,也是清代制作的一批。

這就讓我們的調查陷入了僵局,如果說這六十甲子神是我們認為此地就是“魍”之所在地的一個主要原因的話。現在看來似乎這條路已經沒有了調查的價值。於是我和松子毫無意義地奉上一炷香之後,就走出了殿外,而道人也在我們倆走出來之後,立刻就關上了大殿那扇本來已經破損的門。

松子開口問道,這位大師,我們二人都對道門的歷史文化甚有興趣,在來此地之前曾經聽說過這裏有一口古水井,相傳是老君親手鑿出,不知此井如今是否還存於觀中?道人一聽松子這麽說,立刻就意識到我們倆絕非尋常香客。起碼對於有些歷史的東西是有了解的。於是他很是驕傲地笑著說,這位慈悲說得沒錯,小觀內的確有這麽一口水井,但早已封死,封井的時候。都還沒咱們呢。說完他朝著主殿的方向一指說,那口井的位置就在你們進門不遠的地方,現在井已不復存在,二位如果要看的話,小道也可以帶你們去。

於是我搶著說當然要去,既然來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松子的推論,我除了聽他說之外,對此沒有任何貢獻。眼見鬥姆殿這條路已經走不通,那麽倘若能夠找到那口水井的位置,既然知道千年之前的那位前輩藏物於此,那起碼位置我還是需要掌握的,以便他日尋找的時候,不至於到處亂找。

道人帶著我和松子朝著主殿的方向走了過去,此刻長春觀的大門已經緊緊關上了,就跟我們來的時候一樣。也許是因為看到有外人進了道觀裏頭,其余那些原本在掃地或者擦門的道人,也都在我們進入鬥姆殿參拜的時候,紛紛各自躲了起來,以至於這一路走向大殿,我竟然一個道人也沒能夠看見。

在我們面朝著大殿的左側,是一個看上去像是誦經殿的小偏殿,而它和主殿之間,大約有一條不足兩米寬的小巷子。但由於偏殿的占地面積不如主殿這麽大,於是走了幾步地勢就開闊了起來。只見開闊處和周圍環境非常不搭調地豎立著一堵黃土泥巴墻。已經非常老舊,似乎是稍微一用力就足以徒手推倒的一般。墻邊的地面上,比周圍的地面看上去更加光滑和結實,就好像那個地方常常有人在走動或者站立一樣。而在這個地方的邊上,有一個八邊形的圍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