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缺失的中趾

古舊的曼頓老宅,因為長期鬧鬼,所以遠近聞名,無人不知。不但這兒周圍一帶的鄉下人,甚至還有相距一英裏之遙的馬歇爾鎮上的人,凡是不帶什麽偏見,都是對此深信不疑的。誰如果固執己見,還是不肯輕信,毫無例外地會受用“老呆貨”這個綽號,這個綽號非常有用,現在,或者遠至將來,這個字眼在馬歇爾鎮的《前進報》智慧非凡的版面上會隨處可見。這座老宅鬧鬼,原因有兩種:一種是有人自稱在無意之中親眼所見,另一種則是這座老宅自身的因素。前一種或許會被人忽視,並被聰明人以各種不同的反對理由排斥在外。但這座老宅卻是鬧鬼傳聞的事實基礎,並被人傳得繪聲繪色,無法否認。

首先,曼頓老宅已有十年多無人居住了,它的附屬房屋漸漸地坍塌——如果它自身擁有精明的頭腦,斷然是不會冒險而加以否認的。曼頓老宅坐落在離馬歇爾鎮通往哈裏斯頓鎮的公路最冷僻的一段不遠的地方。曼頓老宅的這一片開闊地帶,以前是個農場,至今,還可以看見一道道坍毀的籬笆,近一半大的地方,荊棘叢生,石子遍地都是,貧瘠的土地已很久沒有犁過了。經過日曬夜露,外觀嚴重褪色,破落不堪,亟待修繕,窗子還得重新鑲上玻璃,如果請來鑲玻璃的人見了,一定會覺得工作條件十分可怕。但總的看來,房屋自身的結構倒還不錯。本地的一些小小男性居民,曾到裏面探究過一番,告訴大家裏面的房間沒有人居住。這房子有兩層樓高,近似四方形,它的前門門廊兩側,各有一扇窗子,全被木板釘了起來。樓上那些窗子,無遮無掩,亮光和雨水可以十分隨意地到達二樓的那些房間。房屋的四周,野草到處蕪生漫長,為數不多的幾棵樹,被狂風吹得全都向一個方向傾斜,好像擺出一副隨時逃命的架式。總而言之,在《前進報》的專欄中,馬歇爾鎮的幽默大師斷言:“論定曼頓老宅鬧鬼,就是從它這座房屋得出的唯一合乎邏輯的結論。”再加上一點,十多年前,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在這所老宅裏,曼頓先生一時性起,起床將妻子的喉管一刀砍斷,兩個幼小的孩子也遭到了同樣的厄運。隨後,他不知潛逃到了什麽地方。這件事無疑更吸引了大家的關注,致使眾人毫不懷疑,這是超自然的稀有現象。

一個仲夏的夜晚,有四個男子乘馬車來到了這座房子。其中三人匆忙跳下馬車,三人中趕車的,將馬拴在唯一幸存的一根籬笆樁上。第四人依舊坐在馬車上。“快下來!”他的一個同伴對他說道,向他走近,此時另外二人已經朝房子走去了——“就是這個地方!”

這個被催促的男人,此刻臉上死一樣慘白,渾身不住地顫抖。“天哪!”他尖叫起來,哭喪著臉,“這是個圈套,我看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或許是這樣,”他的同伴說道,死死盯住他的臉,語氣中飽含著輕蔑的意味。“但是,你該不會忘記,對方選擇這個地方,是經過你親口答應的,趕快下來。當然,如果你膽小怕鬼的話……”“我什麽都不怕。”這人立即賭咒似的,打斷了他的話,跳到了地面上。

他們兩人在房子的大門口,與先到的兩人站到了一起。他們中的一個,已經將門打開,門鎖和鉸鏈都生了銹,將門打開費了些許周折。他們一起進了門。裏面黑洞洞的,開門的那位拿出一根蠟燭和一盒火柴,燃起了燭光。當他們都站在門口過道時,這人打開靠他們右邊的一扇門鎖,大家進入了一個很寬敞的、四四方方的房間內,借著微弱的燭光可以看清,地板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這使得他們的腳步聲不是太響。房間的墻角上結滿了蛛網,從天花板上像一條條黴爛的飾帶垂下來,在受到突然騷擾的空氣裏,微微顫動著。這房間兩面相連的墻壁上,各有一扇窗子,但從哪一扇窗子都不能看見外面的東西,唯一可見的只有粗糙的木板和幾英寸大小的玻璃碎片,房間裏沒有壁爐,沒有家具,什麽也沒有。除了蜘蛛網和灰塵,這四個男人是不屬於這個建築物的唯一物體。在黃色的燭光中,他們的模樣顯得十分怪異。那位勉強下車的人作出特別的“公開展示”——他或許是所謂情感豐富的人。他人到中年,身材魁梧,肩膀寬寬的,胸肌十分厚實。看看他的模樣,人們或許會說他有巨人般的力量。再瞧瞧他的面部,他或許會露出巨人般的神情。他的胡子刮得非常潔凈,頭發剪得很短,有點灰白了。他的前額很低,眼睛上方刻滿了皺紋,鼻子上,皺紋是垂直的。兩道濃黑的眉毛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在快相遇前各自向上彎彎一翹,怕是要連成一條線了。在昏暗的燭光下,一雙眼睛深陷在濃眉下閃著光亮,說不出是什麽顏色,但是很顯然,它們太小了。在他的眼神中,有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某種東西,殘酷的嘴巴和寬寬的下顎更加深了這點印象。鼻子倒長得很好,不過從鼻子看不出什麽。這人臉上陰險邪惡的神情似乎因異常的蒼白而更加突出——他總的看來顯得十分冷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