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糧房胡同兇宅

一九五八年持續的幹旱,幾個月不見半個雨點,海河旱得都快見底了,事有湊巧,直到陰歷七月十六,在三義廟和王串場先後挖出兩具幹屍,不知是不是旱魃,反正下起了大雨,挖河防汛的活兒全停了,郭師傅讓丁卯去找張半仙、李大愣,正好媳婦不在家,他包餃子備酒,想等那哥兒仨一同吃餃子喝酒,再商量兇宅取寶的事情。

自打家裏進了狐狸,灶台上的年畫被毀,郭師傅心裏不踏實,他前兩天又請人畫了張灶王爺,包完餃子貼在灶台上,倒不是為了風水迷信,家裏沒有灶王爺的年畫,總覺得少點什麽。

張半仙聽說吃餃子,很快就到了,二人坐在灶台前閑聊。

郭師傅沒提糧房胡同兇宅,他要等丁卯和李大愣到了,煮上餃子再說正事。

張半仙一眼瞥見灶王爺年畫,心下一驚,額頭上見了冷汗,問郭師傅:“灶王爺怎麽變樣了?”

郭師傅說:“不是舊畫,以前那張貼得年頭太久破損了,剛換上去一張,不值得大驚小怪。”

張半仙說:“郭爺,你可知每年臘月二十三灶王爺上天,前後一共走多少天?”

郭師傅說:“這你可問不住我,住平房的哪家灶台上不貼年畫,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灶王爺我也熟,每年臘月二十三上天,大年三十兒回家,來回七八天,不定是七天還是八天,因為年有大年小年,小年走七天,大年走八天。”

張半仙說:“你看你也知道,請灶王爺得按日子不是,不到大年三十兒帖灶神犯忌諱,你的飯碗要砸。”

郭師傅說:“我不過是個撈河漂子的,整天跟浮屍打交到,這樣的飯碗砸了也不可惜。”

張半仙說:“砸了飯碗也還罷了,犯不上為這個發愁,可另有一個大忌諱,郭爺我再問你,灶王爺上天,走前門還是走後門?”

郭師傅說:“半仙你問得太歪,可把我問住了,我哪知道灶王爺走前門還是走後門。”

張半仙說:“我問的可不歪,本兒上有。”

郭師傅說:“這話也有本兒?那你說說,灶王爺走前門走後門?”

張半仙說:“灶王爺哪個門也不走,皆因門有門神,前門是懷抱雙鐧的秦瓊秦叔寶,後門是手執銅鞭的尉遲敬德,既然有有前後門神守著,那就不是灶王爺走的路,灶王爺鉆灶膛,一把火化青煙,順著煙道上天。”

郭師傅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像這些亂七八糟的,沒人論得過張半仙,可灶王爺走不走門,跟我有何想幹?”

張半仙說:“灶王爺走的是煙道,畫中神像應當正對煙道,你卻把年畫貼歪了,這不是撞了灶神的頭嗎?”

郭師傅聽張半仙說完,看看那張畫,是有些偏,鬧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講兒,但一定不是好兆頭。

張半仙剛才已看出不祥之兆,又問郭師傅是什麽時辰貼的年畫,他腳踏八卦,看明白方位,閉上眼掐指一算,不覺“哎呦”一聲。

郭師傅和張半仙正說年畫貼得不好,凡是出乎常理,都不是好兆頭。

話未落地,丁卯跑回來告訴郭師傅:“李大愣出事了!⑸⒐㈡”

李大愣解放之後一度到火車站幹搬運,去年又去當了鹽丁,在寧河煮鹽,那個活兒不累,掙的卻不少,煮完海鹽裝進麻袋,放到大車裏運走,出鹽的地方當然是鹽堿地,不下雨還好,讓大雨浸泡,地面就成了年糕,踩上去一步一陷,當天有裝鹽包的大車陷在泥裏,李大愣和五六個人在後邊推,怎麽也推不動,眾人一叫勁,想把車推出泥坑,哪知車軸斷了,大車往後壓下來,李大愣見勢不好,他想要躲開,可是兩腳陷在泥中拔不出,直接被車輪碾過,死於非命。

常言道“風雲可測,生死難料”,郭師傅和張半仙聽說此事,半晌沒回過神兒來,這些年哥兒幾個在一塊,那是多好的交情,李大愣活人一個,怎麽說沒就沒了?

三人嗟嘆不已,李大愣是個光棍,沒家沒口,只能偷著在三節兩供,多給他燒些紙錢。

當天晚上,郭師傅等人沒心思吃餃子,各自低頭喝悶酒,但糧房胡同兇宅的東西也不是小事,如今沒了李大愣,他們三個也不得不做。

郭師傅就著冷酒,說出前因後果,白記棺材鋪掌櫃的在庚子年拆天津城之時,撿城磚蓋房,據說在屋裏藏了一個很值錢的東西,但是過了幾十年之久,包括白家的後人白四虎在內,誰也找不出這屋裏的東西,從上到下刨地三尺,四面墻全找遍了,沒有出奇的東西,白四虎刨錛打劫,害了許多條人命,一九五四年被捕槍斃,從他家中搜出一具女屍,用大鹽腌住,在屋子裏放了十年,竟然沒有腐爛發臭,從此人們都說那是一處兇宅,可是兇宅中的女屍,並非白家祖輩放在屋裏的東西,這些年到兇宅盜寶的賊人也不少,誰都沒能得手,前不久,有個不務正業的大烏豆,此人貪心不足,深更半夜到糧房胡同兇宅走了一趟,由於他身上背了人命,兩手空空而回,剛到家就被公安逮住了,據此人招供,他在糧房胡同兇宅中見到一對眼,有茶盤子大小,但是經人查看,屋裏確實沒東西,要麽是大烏豆做賊心虛看錯了,要麽是他胡言亂語,總之是沒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