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搜儺志異(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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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到了不會這麽輕易脫身,卻料不到往千古異底村北邊走,竟會來到千古異底村南邊。

我尋思石碑名為“搜儺碑”,對村子裏發生過的大事必有記載,便讓田慕青去讀碑文。

夜霧荒草間,石碑高聳,田慕青站到赑屃背上,才看得到上方的碑文,搜儺碑記載的內容很多,她一時也不得盡解。

我和厚臉皮將大煙碟兒放在赑屃下躺著,看他氣息奄奄,我們二人無不替他擔心。

厚臉皮長籲短嘆,他對大煙碟兒說:“差一步啊,差一步就出去了,說什麽也得堅持堅持,回到家再蹬腿兒。”

我說:“他現在這樣,你跟他說什麽他也聽不見,聽見也讓你氣死了。”

厚臉皮說:“一個人剩不到半口氣,要死還沒死,意識不清,那是魂兒還沒散,魂兒一散,這人就沒了,即便他聽不見,你也得多跟他說話,把魂兒叫住了,沒準就死不了。”

我點頭道:“是有這麽一說,平時看你一臉粗俗無知的樣子,居然也知道這些。”

厚臉皮說:“我這叫真人不露相,不是頑鐵是真金。”

我說:“你剛說此地有冤魂纏腿,所以走不出去,我尋思多少有點道理,我還記得聽麻驢講過,說仙墩湖下有個村子,那年饑荒,一個人到這看見有村舍房屋,就進村偷了些米,在村裏看著是上好的白米,帶出來卻是腐臭的淤泥,那不正是說這裏有鬼嗎?”

厚臉皮擔心鹿首步搖冠也變成淤泥,忙伸手進蛇皮口袋裏摸了摸,還好沒變。

我說:“偷米的是離開此地,才發現白米變成淤泥,咱們還沒出去,你現在看為時尚早。”

厚臉皮說:“拿這幾件東西容易嗎,好懸沒把命搭進去,出去一看要是臭泥,那可太坑人了。”

我說:“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如果誤入千古異底村山市,那是走到死也走不出去了。”

厚臉皮說:“山市……賣什麽的?”

我說:“山市也叫鬼市,可不是咱那邊說的鬼市兒,京津兩地四更開五更散擺攤賣黑貨的地方叫鬼市兒,有個兒化音,也沒有鬼,是指東西大多來路不正,買賣雙方鬼鬼祟祟,而山市鬼市這個市,是說你走在沒有人煙的深山裏,看見有城墻、街道、寺廟、宮殿、寶塔、店鋪,人流熙熙攘攘,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忽然一陣風吹過,清明上河圖長卷般的城中景象立刻變得模糊了,轉瞬讓風吹散,化為烏有,看到的人呆在原地,悵然若失,那就是山市,如果當時有人走進去,也會跟著山市一同消失。”

厚臉皮說:“原來這叫山市,我在祁連山見過,看得到卻摸不著,跟咱們這次遭遇可不一樣。”

我只是信口一說,聽厚臉皮在祁連山見到過,好奇心起,問了他經過,二人說了一陣,也不得要領,空自焦躁。

我讓厚臉皮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然後爬上赑屃的脖子,問田慕青石碑上記載著什麽內容。

田慕青在石碑前看了半天,也只看懂到一半,她撿重要的碑文,一句句講給我聽,厚臉皮也在赑屃下聽著,想不到碑文的內容如此詭異離奇。

田慕青說石碑中記載著很多事,儺國是始於東周時代的古國,崇信鬼神,滅亡於春秋戰國後期,遺民們躲在深山裏,逐漸發展成了後來的儺教,首領稱為儺王,到了漢代,上至帝王諸侯,下至販夫走卒,到處有祭神驅鬼的風俗。

我聽這部分碑文的內容,與大煙碟兒說的分別不大,下面就是他不知道的事了。

田慕青繼續說道:“搜儺驅鬼逐怪,分別有宮儺、村儺、山儺、水儺、洞儺,儺字有束縛困住之意,顧名思義,是將鬼怪捉住,使其不能作祟,後來儺教借鬼神蠱惑民眾造反,在東漢末年遭到朝廷鎮壓,儺教躲到深山裏避禍,從此隱居不出,久而久之,與民間搜儺拜神之風脫離了關系,千古異底村選在此地,其中有個很大的秘密,相傳每當天上出現黑狗吃月,便是陰氣最重的時刻,村子裏會舉行大儺祭鬼,將無法度化的惡鬼送進祭祀坑,以此祓除災禍,使其萬劫不復,祭祀坑是通往“鬼方”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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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儺教中尊卑分明,依次是儺神、儺王、儺相、儺將、儺民,幾乎沒有人知道村下一切不明的“鬼方”,究竟是個什麽去處,平時也不準談論提及,只知很久以前有個被稱為鬼方的古國。

隋朝大業年間,隋煬帝無道,黎民百姓飽受倒懸之苦,隋煬帝迷信仙法,在黃河邊上造了一座金頂寶殿,想請仙人下來相見,仙人沒請來,黃河上下卻接連發生瘟疫,災情嚴重,民間都說有黃鬼,朝廷請儺教出山驅鬼逐疫,當時的儺王聽說是黃鬼作祟,也不能袖手旁觀,命儺相馮異人到黃河邊上,馮異人生來魁偉,比常人高出一半,胳膊長腿長,大手大腳,故名異人,他從金頂寶殿附近挖出一口古棺,是其中的死人變成了黃鬼,全身白毛,屍血能傳屍瘟,正想抽腸驅邪,突然天地失色,黃河發了大水,有人見到一條大魚吞下黃鬼,連同金頂寶殿,一同陷進了被洪水沖開的沙洞,永不復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