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虎兕

李老伯見大家都已無話可說,沉默下來,便又揭開了第三頁,何健飛極力克制住心中那個可怕的念頭,專心致志地看下去。

只見一個譚星莞的同班同學供認道:“譚星莞自從君行死了以後,非常萎靡不振,幾天幾夜都沒怎麽吃東西。我們勸他不要理外面的謠言,他也不聽,就喜歡一個人呆坐在床上半垂著眼皮,如果沒有人叫他,他就這樣一直坐下去不動。他已經幾天沒說過一句話了。我不大相信譚星莞會是殺人的兇手。”陳老伯邊看邊補充道:“這是真的。我特地去勸了他一場,還帶了東西給他,讓他多吃點。不過一直到我走,他都沒說一句話。”

再看下去,又是另外一個學生的供認:“我不認得張君行和譚星莞兩人。不過我聽大家都說張君行要揭露冬蕗真相,最關鍵的時候,譚星莞為了私人的利益背叛了他。他們都說譚星莞就是殺死張君行的兇手。不過主席知道了似乎很發火,說這些是胡說八道,讓我們不要傳這種謠言。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相信哪種說法好。”

何健飛看到這段話,搖了搖頭,在心裏暗暗嘆了一口氣:當時人心渙散到了何種程度。張君行這個被認為最有希望光大學生會的下界學生會主席的神秘死亡,是對這個風雨飄搖的校園最沉重的打擊,也間接導致了後來校方勢力死灰復燃,52屆的困窘境遇。

那份供詞還剩下了最後一頁,同樣是一個譚星莞的同班同學的供述:“沈放說譚星莞是叛徒的事傳到我們班就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嘩然,熟知譚星莞的人都不相信,反而指責沈放栽贓嫁禍,想借譚星莞來泄私憤。我們都說譚星莞應該去揍沈放一頓。然後跟他斷絕朋友關系。譚星莞對此無任何表示。後來謠傳越來越離譜,我們幾個平時和譚星莞關系不錯的替他氣不過,就帶人去打了沈放一頓,於是就跟他們班的人打到了一起。”眾人忙看陳老伯,等他解釋呢。陳老伯說道:“不錯,這也是有的。我們那屆最臭名昭著的兩班群體鬥毆事件。張君行的死大家都互相推脫責任,人心恐慌,沒搞出個全校群毆事件我就阿彌陀佛了。”

這是來資料室的又一個重大發現。至少目前的證據可以證明譚星莞是掌握張君行死亡內情最多的一個人。他們或許就是為了需不需要躲避死亡而發生了意見分歧,可是也不至於達到激烈爭吵的地步。

試想,如果譚星莞得知張君行為解決冬蕗之謎,極有可能付出生命為代價,以他的為人不可能去阻撓。那兩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麽而爭吵呢?難道……或許根本他們爭吵的中心就是和冬蕗毫無關系的問題。"

何健飛在心中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也無心再將張君行的日記繼續看下去,便叫田音榛拿到旁邊的復印室裏全部復印了下來,又附耳對她悄聲說道:“帶了小型相機沒?幫我把冬蕗一案留存的所有照片都翻拍一遍。”

田音榛朝裏間走去,何健飛過去幫兩位老人整理要復印的供詞。

無疑,譚星莞已經成為張君行一案最大的線索。

為了避免給他人看出破綻,眾人決定由李老伯代表大家單獨前去跟洪老伯致謝,其余人就攜帶資料找一處地方先落腳,以便認真參詳記錄中所講的疑問。大家都不願意住在學校裏,近在咫尺的冤鬼路和張君行離奇死亡的恐怖像一個巨大的陰影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何健飛他們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賓館住下,一來如果發現什麽需要查證的地方,可以實地勘察,二來也可以監測冬蕗的動靜,以防不測。

三人休息了一段時間後,李老伯還沒回來,田音榛已經把按照何健飛的吩咐私下弄來的資料藏匿在自己的房間裏。陳老伯看著那份供詞直嘆氣,想不到自己當年的心痛在五十年後才得解。

何健飛則坐在最裏面喝茶閉目養神。田音榛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道:“原本是為了求訪冬蕗的謎題而來,也為了拆散冤鬼路才來,誰知竟然又牽扯到張君行的命案。兩大命案幾乎接連發生,冤鬼路要不成氣候也真的難了。”陳老伯道:“張君行一案其實就是冬蕗一案,兩個本來就是同脈相連,只是我總想不通譚星莞為啥會突然起爭端。”何健飛突然睜開眼道:“不,兩個可能一點聯系也沒有,張君行並非因為冬蕗而死。”陳老伯精神一振,道:“你是不是猜出點什麽了?”正說著,李老伯進來了,見眾人正在討論,道:“好哇,不等我回來你們就開小會,商談出點什麽結果了。”

何健飛笑道:“我們才剛起頭呢,你現在來剛剛趕上啦。”然後轉過頭去問陳老伯道:“那譚星莞的性格如何?”陳老伯想了一下,回道:“挺溫和的一個人,才華橫溢,為人也很友善,對誰都很不錯,辦起事來不急不徐,但很有成效,既不會瞻前顧後,也不會魯莽,就是太愛靜,不喜歡多說話,要不然讓他當主席也挺穩妥的呢。”聽著陳老伯仍舊念念不忘當年最佳主席接班人的遴選,何健飛不禁啞然失笑:“那你最欣賞他的是什麽?”陳老伯道:“沉穩。這家夥,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會不動聲色。這點我都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