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退為進,釜底抽薪

下午的五點一刻鐘,一聲不知來由的磬響,清越激昂,在這悠悠的回蕩聲中,從大廳前方的屏風處走出了主人來。

在這一行人中,為首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黑瘦男人,顴骨有些高,兩腮刮得鐵青,嘴巴烏紫,刀子一般地緊緊閉著,看起來顯得有些刻薄,而他露出來的兩條胳膊上面,紋得有兩條交纏的青蛇,猙獰觸目,栩栩如生,周邊還有許多古怪的符文,我看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一般。

那人帶著幾個男女走進來後,雙手合十,給場中的所有人致敬,然後冷冷地瞧了我們一眼,一甩頭,直接就大馬金刀地坐到了左邊的竹編椅子上面來。

我們這邊,只有我和李宇波有椅子做,那麽相應的,對面也只有兩個位置,除了那個黑瘦中年男人之外,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留著胡須的青年。

落座之後,場中有一個主持人,胡須花白,開始為雙方作介紹,我聽不懂,不過旁邊的程小姐倒是個不錯的翻譯,幾乎能夠給我慢半拍地給翻譯出來。

通過她的翻譯,我得知在我們對面的那個黑瘦男人便是此行的主要人物,也是這套宅院的主人,降頭師果任,而他旁邊那個看上去有些老實的青年,則是果任的侄子歹菲(音譯,或是戴菲,不詳)。

我特意掃量了一下,並沒有看到那個行腳僧人達圖的影子,不由得朝著外面的窗口看去,但見虎皮貓大人賊眉鼠眼地掛在不遠處的樹枝上,朝我眨眼睛。

所謂講數,自然是要說一說這事情的經過,於是在給雙方做完介紹之後,主持人讓提議方開始進行呈訴。

我們這邊安排的,是剛剛提拔上來頂替郭佳賓職位的分公司經理連雙龍。

這個年逾三十的斯文眼鏡男是在緬甸土生土長的華人,語言和溝通自然不是問題,在向眾人合手為禮後,他便從我的身後走到長中來,輕輕咳了咳嗓子,開始講述,從鐘水月的出現說起,講到了公司帳目變得混亂,講到鐘水月如何勾引郭佳賓,拋棄妻子,如何一步一步將郭佳賓的新婚妻子弄成瘋顛,將其孕育的孩子變成怪物並擄走,並且如何謀算公司財產,運用移花接木的手段,轉移公司的流動資金,又火燒庫房,再接著就是在被識破之後逃遁,又找人謀害了主家,並且擄走了雪瑞……

這一切的一切,作為事件部分當事人的連雙龍講得情真意切,不但內容詳實,而且細節方面也沒有錯誤,聽得在座的我方各位見證者莫不都咬緊了牙根,直感嘆這對狗男女,做法實在是太過分了。

見過賤人,沒見過這麽賤的……

在整個的講述過程中,因為語言差異,程翻譯說給我聽的時候,總是慢上半截,而相關的事由我之前也已經聽了許多次,所以更多的時間裏,我都在觀察那位據說是極為有名的降頭師,果任法師。

我發現他聽到連雙龍的講述後,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而是眯著眼睛,昏昏沉沉,仿佛是睡過去一般,表現出了十分的漠不關心狀。

看到這情況,我心中有些奇怪,要知道這所謂的講數,除了比拼實力之外,主要的也還是講理。

正所謂“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倘若果任將這整件事情都給斷然應承下來,只怕在座的諸位見證,都會看不下去,提出異議來的。

而事實上,就連果任請來的這些老者見證,也都不斷搖頭,紛紛側目,朝著左邊主座看來,眼神裏充滿了疑慮。

而就是在這樣的注視下,果任法師坦然自若地坐著,仿佛一尊佛像,倒是他旁邊的侄子歹菲有些憤然不平,含怒之色溢於言表,嘴巴裏面不停地念叨著什麽,幾次還都想站起來,卻被這老法師給伸手攔住,不得發作。

不過說句實話,這歹菲顯然對他的這個伯伯十分敬畏,那手勢剛剛一擡起,他也心虛了,坐了回去。

我瞧著果任這般的淡定,心中不由得一陣又一陣的疑慮,這到底是什麽節奏?要知道當初華人商會請的調解中人傳回來的消息,說這次講數可是由他們發起的,而我們這邊的發言也是證據確鑿,在道德上面直接就占據了制高點,倘若他們坐視不管的話,根本就不用費什麽心思,對方直接就理虧了,打都打不起來。

而倘若他們硬是蠻著來的話,吳武倫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是吃素的,到時候該打擊還是得打擊。

不過他們真的會這麽蠢,直接將自己的把柄落在我們的手上麽?

連雙龍還在說著話,當他講述完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他指著坐在椅子上面打盹的果任厲聲說道:“今天我們之所以找過來,便是因為那個叫做鐘水月的女人,她的授鼎師便是我們面前這位‘德高望重’的果任法師,她那所有恐怖的害人手段,都是果任法師授予的,而事發之後,郭佳賓和鐘水月又躲入了您的莊園裏,我們老板的女兒雪瑞幾次找你,請求你看在公平和正義的份上,交出這兩個人來,然而您這樣一個有著尊崇地位的人,竟然不問是非,直接將雪瑞給擄走,還給我老板李家湖下了降頭,倘若不是我們請來了解降之人,只怕現在我們老板一家人,早就分東離西、陰陽兩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