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掌門之論

一身白色道袍的小包子蹦蹦跳跳地從下坡道跑上來,渾身盡是泥點,人還沒到,聲音便從下面傳了上來:“你們兩個怎麽會在這裏?害得我好一陣找呢,姑姑今天又要做早課祭法,沒有人陪我玩,你們陪我玩兒吧,我帶你們到茅山宗到處走走,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咦,王晗師姐,你怎麽在這裏啊?”

瞧著坐在地上撒潑打滾、披頭散發的瘸腿老婦人,小包子將手指放在嘴唇裏含著,一臉懵懂無知地問道。

我和雜毛小道也頗有些無奈,沒想到這茅山門第,長老之妻,竟然並不比那鄉間野婦的素質高多少,想來徐修眉寧願在水底裏待上七天七夜,也不願意回家,也不是沒有道理。

瞧見包子問自己,這瘸腿老婦人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樣,掙紮地爬起來,一把抓著包子白嫩的手,說包子啊,這兩個小畜生欺負我這個孤寡老人啊,這個疤臉小子,就是殺害你徐師哥的罪魁禍首,小包子,你還記得你徐師哥總是給你帶魚擺擺吃不,快去告訴你師父,過來捉拿這兩個小畜生啊!

她說得急切,不自覺就用上了勁兒,再加上她年紀已大,如同鳥爪一樣的手又粗又糙,捏得小包子難受得很:“王晗師姐,你捏痛我了,先放開我啊。”

待到瘸腿老婦人將她放開,這小包子裝作大人模樣詢問了一番,然後搖頭晃腦地將我之前所說的話語,表達給瘸腿老婦人聽,然後還補充,說殺害徐師哥的是一頭千年飛屍,那飛屍最後給陸左哥哥制服,並且將其焚燒毀去,說起來還是他給你報了大仇,所以王晗師姐你不但不能責怪他,反而要感激他不計前嫌,給你報了仇——至於是誰害死的徐師哥,還得問是誰派他出去的呢?

這小不點兒的包子倒也是一個極為聰穎的人兒,一下子就講這裏面的門道分析清楚,說得那瘸腿老婦人沒有半句話說,愣了半天,嚎啕大哭道:“都欺負我是個半調子修行,這偌大一個茅山,竟然沒有一個可以讓我伸屈的地方,你們等著,等我兒子回來,我要告訴他去……”

包子年紀雖小,不過也知道安慰人,拉著這瘸腿老婆婆好是一番安慰,終於將她給哄下了山,回過頭來長噓了一口氣,鼓著包子一樣的臉龐叫嚷道:“好費力啊,你們下一次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給我帶兩箱那個能量棒——昨天剩下的,我半夜忍不住偷偷吃了,嗚嗚。”

我笑著直點頭,說你若能夠叫得動阿福出來接我們,別說兩箱,便是四箱也不在話下。

“是麽、是麽?”包子一臉興奮地伸出雙手,開始數這四箱到底有多少,數著數著,自己都快要幸福死了。

這麽鬧,雜毛小道也待不下去了,站起身來,說我們回去吧。

我枯坐在這墳前一早上,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於是說好,帶著包子往下走,而雜毛小道則停留了一會兒,從衣服兜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朵有些變形的小花兒,白色、鮮嫩,將它輕輕放在那墓碑上面,輕輕嗅了一下,閉上眼睛,仰起頭來深呼吸一下,然後輕輕說道:“陶陶,我走了……”

他站起來,挺起腰,從遠山有風呼的一下吹過來,將周圍的綠樹吹得一陣搖曳,發出了嗚嗚的響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讓人心中忍不住就有傷感之情,油然而生。

雜毛小道走了,頭也沒有回,在他後面的那座孤冢被陽光照耀著,竟然有一種別樣的溫暖。

從後山墓地回到震靈殿,路途倒也有些遙遠,不過一路上我們再也沒有遇到類似上次的伏擊,顯然陳兆宏和孫小勤之前的行為只是楊知修默許之下的試探,並不能夠上升到台面上來,而當符鈞出言警告了孫小勤之後,楊知修便停止了所有的試探行為,而是決定在明日的大典之上,分出勝負。

倘若大師兄既能夠將我的清白恢復,又能夠將雜毛小道重入茅山門墻,這必然能夠打擊到楊知修的威信,從而為介入調查之事作為鋪墊,能夠名正言順地進行下去。

到了震靈殿,正是用餐時間,我見到飯舍裏,大師兄竟然也在用餐,旁邊陪著的是李澤豐,至於符鈞,聽人說去了別處,我們也不敢問太多,於是在大師兄的旁邊落座。

大師兄面前三碟小菜,一碗酸蘿蔔,一碟腐乳,還有一碟青翠的空心菜,比旁人還少一些。

他吃得慢條斯理,見到我們落座,自然問我們早上去了哪裏,當得我們去了後山墳冢,他的表情頗為怪異,像吃到了蟲子。

回來之後的雜毛小道神情懨懨,也沒有吃多少,倒是我陪著包子吃了三碗。

這個小丫頭一邊吃著震靈殿的粗茶淡飯,一邊抱怨這兒的夥食不行,好不容易來一趟,連籠包子都不蒸,天天吃這個,一點力氣也不長,淡得出鳥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