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陷重圍

潭水寒徹透骨,我爬上岸,發現身上果然掛著兩條死蛇,皆是腦殼破碎,被吸掉了腦髓而亡。

一進入洞內,金蠶蠱二話不說,縮進了我的身子裏。

這潭面上水紋浮動,由內往外地擴散出去。站在黑暗中看洞穴口的光亮處,只見堆積在潭邊岸上的那些蜈蚣和毒蛇,像見到了鬼,紛紛朝著歸路逃竄而去。

通過金蠶蠱的感應,我能夠聽到空中有一種低頻率的震動,而就是這聲音,控制著這些本互為天敵的毒蟲合並追殺我們。是矮騾子,還是那些咕嚕姆穴居人?其實,我至今尤記得在江城高速公路上對付南洋降頭師巴頌的時候,金蠶蠱就曾經反控制過他的蜈蚣降,我相信如果給予肥蟲子足夠的時間,我們定然能夠化敵為友的。

只是,這洞穴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麽東西,能夠讓毒蟲、以及我的金蠶蠱,如此驚懼呢?

我穿得厚重,一浸水,渾身都沉重了幾分,借著微光,我將皮靴子給取下來,一抖,盡是水。穿著這種鞋子無疑是很讓人難受的,但是我依舊咬著牙重新穿上,然後朝著裏邊張望了一下。

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楚。

楊操打起了手中的電筒,往裏面照了一下,溶洞裏七拐八彎,死氣沉沉,倒是旁邊的流水潺潺,多少有些生氣。胡文飛正在質問賈微為何要獨自一人跑出來,而這女人滿不在乎地說:“這裏面,有出去的通道。”楊操奇怪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賈微答曰:直覺。

楊操和胡文飛無語了,擰把著身上濕淋淋的衣服,跺著腳,冷得直發抖。我四周望了一圈,突然心中一動,問賈微,說你的那頭食蟻獸小黑呢?

賈微一愣,說不知道啊,也許是跟丟了吧?

我們三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寒意。

通過這幾日的相處,連我這外人都能夠看得出,賈微對小黑的感情有多深厚,寵物、兒女或者情人?這些都不知道,反正,小黑是賈微最親最親的生命,然而此刻從這個女人的口中說出來,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如同一個很隨意的物件。

這世界上很多東西都好裝,只有感情做不得假。

氣氛瞬間詭異起來,我們都借著冷光,打量著面前這個女人。楊操和胡文飛背上的肌肉緊繃著,臉色凝重,楊操再一次確認:“賈姐,為何要到這個洞穴裏面來?”

賈微不經意地往旁邊挪動幾步,我移到了她的正面,發現這是一張完全不同的臉孔:冷漠、狂傲、目無一切,呆板得如同僵屍的肌肉不住抽動,有不似人類的表情。

她突然轉身,將擋住她去路的胡文飛一把推開,朝著洞穴的深處跑去。

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我感覺到從她的身上有一股冰鎮礦泉水一般的寒意散發而出,楊操和胡文飛一邊大喝,一邊朝著裏間追去。我想伸手去攔,沒攔住,兩人很快就追到了前方拐彎處,即將要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在那一刻,我猶豫了。

作為一個具有準確判斷力的人,最明智的選擇無疑是渡過這深潭,然後憑借著金蠶蠱對毒蟲的天然威壓,返回苗寨聚集點。然後,我將面臨的是所有人的指責,而後作為一個膽小鬼、拋棄同伴的懦弱者活著——這只是道德上的枷鎖,更深一層次的問題在於:失去了宗教局這三個強人的助力,我們能夠在這危機四伏的峽谷中,自己找尋出路麽?

雖然我不願意想,但是不得不承認,我離不開他們,他們也離不開我。

我們是相依相存的關系。

事到如今,我惟有大罵一聲粗話,一邊宣泄著自己的憤怒,一邊朝著他們的後腳跟,往洞穴深處追去。之所以將這裏稱為“洞穴”,是因為此處開口頗為廣闊,並沒有普通溶洞子的狹長和氣悶,行了數十步,水道隱入旁邊黑暗中去,整個空間便豁然開朗起來。

此處的開朗不但是空間的,而且還有幽綠的光亮,從巖壁兩側傳來。

這光亮是由某些苔蘚植物所發出來的,亮度很低,不過對於我來說,卻足夠將這裏面的東西大概看清楚。

我跑得晚,費了很大的氣力都沒有追到楊操、胡文飛兩人,只是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在洞穴前方響起。其間有好幾個岔路,越往裏走,氣氛就越發地沉悶,我心中沉甸甸的,似乎感到了強大的壓力朝我襲來。終於,我看到了前面兩個人的身影。

我快步上前,只見這兩人如同癡呆了一般,駐足看著前方。

我們來到了一個如體育場般巨大的空間裏,這裏足足可容納下兩個足球場。

之所以會有這般具象的空間感,是因為在這空間的正中和八個方位,都有安靜燃燒的火焰存在。這火焰如同電燈一般恒定,直直朝上,基本上都不會跳動,將這巨大的空間給映照得如同入夜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