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蕭家

因為大霧,航班足足延誤了二十幾分鐘。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旋了好一陣子才落下,讓我們心情都有些陰霾。

出行不順是一件很讓人忌諱的事情,世間萬物皆有聯系,我知道得越多,便越信這些。雜毛小道掐指一算,提議說我們最後下飛機,如此方才吉利一些。小莫丹第一次坐飛機,有一些興奮,整個航程都沒有休息,滴溜溜的小眼睛四處張望,一會兒看向舷窗外的藍天白雲,一會兒看向飛機內陌生的乘客,一會兒又羨慕地看著過往的漂亮空姐,嘴唇抿得緊緊的,眼睛裏有月亮一般的光芒。

我們的語言不通,有的時候虎皮貓大人能夠勉強當著翻譯的角色,不過此刻大人憋屈地待在有氧艙,便沒有多少交流。莫丹也乖,逢人就露出天真的笑容,默默地吃著我們從空姐那裏要來的巧克力糖,也不說話。

小叔決定回家之後請一個會說緬甸語的家庭老師,教小莫丹說中國話。

因為不放心托運,我將麒麟胎貼身放著,然後雜毛小道在我旁邊,兩個人一同看守。然而因為心情終於輕松下來,我在飛機上免不了打了瞌睡,夢見一箱又一箱的黃金,在我眼前晃蕩。我是在黃金萬兩的美夢中醒過來的,流了一臉的口水。

我醒過來的時候愣了半天神,才想起是我在地下基地安放人彘的白色房間裏陷入的幻境。當時我以為真的只是幻覺,日本人掩藏的黃金只是一個傳說而已,然而後來我竟然看到大師兄手下的包裹裏,竟然有類似於金磚的棱角出現,讓我又一直心存懷疑。

我怎麽會有那樣的幻覺?

薩庫朗盤踞在那地下基地幾十載,為什麽就沒有發現,而大師兄卻像是逛自家後花園一般,直接就掏出來了?幻境當中的耶朗壁畫是真是假?

好吧,我、我有些迷糊了。

當然,不管怎麽說,若真有黃金,要麽是被大師兄選定弄走了,要麽就被地主吳武倫給征收了,定然沒有我的份。話說回來,大師兄他們是怎麽千裏迢迢趕到緬北,又怎麽離去的呢?緬北莽莽群山,窮山惡水之地,徒步穿越肯定行不通,難道是坐直升飛機?

還是有什麽玄妙的道法?

大師兄身上謎團重重,神秘如斯——還好,我們不是敵人,要不然我只有哭的份了。

離開仰光之前,我曾經見過加藤原二的父親一面,日本小子的屍體吳武倫已經交給了他,而我則將加藤原二臨死前的遺囑,除了幫他姐姐蘇醒的那一段外,全部都講給加藤一夫聽。這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對逃獄時加藤的表現和細節十分關注,問了許多問題,然後眼含著熱淚,向我鞠躬道謝。

至於怎麽幫助加藤的姐姐,我真的沒有想過。畢竟,他們加藤家族都沒能解決的問題,我何必去湊那個趣?

※※※

出了機場,雜毛小道的大伯蕭應忠已經在外面等待我們。

蕭老爺子一共有六個子女,大兒子蕭應忠,已經加入有關部門,隸屬於新疆局,長年在那一帶打擊拜火教和某些反動勢力,工作最忙;二兒子蕭應信,即使雜毛小道的父親,在家務農,照看家裏;三子蕭應文,四子蕭應武,皆在外遊歷漂泊,各有一竿子事情;除此之外,雜毛小道還有兩個姑姑,大姑嫁在鄰市,小姑在茅山後院修行。

蕭氏一門,多英傑爾。

因為某些原因,在08年的時候,雜毛小道大伯分管的區域不安穩,所以即使母親去世,他都沒有抽出時間來奔喪,所以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蕭家大伯。這是一個舉手投足之間都有這一股威嚴之氣的男人,眼神銳利,須發皆白。雜毛小道曾跟我說過,他大伯已經快六十了,然而此刻一見,整個人的精神氣質,卻僅僅只有四五十歲的模樣。

匆匆寒暄之後,我們並沒有多做停留,蕭大伯帶了兩輛車過來接我們,小叔和莫丹上了第一輛,我和雜毛小道上了另外一輛,虎皮貓大人因為被困在有氧艙裏,生悶氣了,誰也不鳥,自己鉆進了第二輛車裏,睡起了懶覺來。

這個家夥就連睡覺說夢話,都一直在罵人,可見它心情有多郁悶。

它恨飛機裏的有氧艙。

從金陵祿口機場前往位於句容市天王鎮的蕭家大院,不到四十分鐘的車程,這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到達蕭家之後,小叔把莫丹拜托給雜毛小道的母親,然後我們直接奔向西廂三叔家,查探三叔的現狀。進了房間,只見他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頭用枕頭高高墊起,而頭上則插著十三根長短不一、形狀各異的銀針,密密麻麻,形如刺猬。

針灸之道在十二法門中也有記載,我知道些,發現這區區十三根裏,竟然包含了镵針、員針、鍉針、鋒針、鈹針、員利針、毫針、長針和大針九種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