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會輕功的女人

關鍵時刻,一道金色的影子從空中射到了我的右臂上。

肉呼呼,是金蠶蠱。

這小家夥帶著久違的歡暢,一下子就撲到了黑色的膿漿裏面,恣意地吮吸著。我感覺這手臂上似乎裝了一台抽水機泵,將我的鮮血源源不斷地吸走。我手足冰涼,這是失血過多的副作用,然而之前中毒的那種昏迷感,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金蠶蠱趴在我的右臂上,盡力舒張,身體變得扁而平,橫跨著四道傷口,整個身子都融進了肌肉中。

我毒性稍解,擡頭看,只見那只詛咒貓靈被摔倒了墻上,並沒有滑下來,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開始發威了。這小丫頭片子雙手一揚,粉嫩紅唇念念有辭,而那墻上的青苔則開始瘋狂生長,綠色竟然在一瞬間,將詛咒貓靈黑色的身子給完全覆蓋。

這小狐媚子露的一手果真是厲害,要知道,六月天的香港,天氣幹燥,那墻上即使有青苔,也都是幹的,是死物。她這拉風的一揮手,竟然將黑貓緊緊裹住,果真不愧是鬼妖之體。

難怪雜毛小道他爺爺曾經說過,這鬼妖珍稀,世間少有呢。

然而讓我驚異的是,那詛咒貓靈身子左抖右挪,尾巴一豎,周身的毛發炸起來,居然將所有的墨綠色都通通抖落開去。它一下子竄上了墻頭,足上有肉墊,悄無聲息地隱入了黑暗之中。雜毛小道剛好沖到墻根上,他輕咤一聲,足尖摳墻,騰身而起,三米高的圍墻竟然被他一下子騰上一半,伸手去抓墻頭,還沒觸及便即使收回手。

因為沒有了受力,他跌了下來。

我舉目看去,那墻頭上糊有許多細碎玻璃,手若貿然往上一探,必然是無數口子,血淋淋。

雜毛小道一擊不中,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我旁邊,問怎麽樣了?我舉起手,感覺胳膊上寒惻惻,雖然余毒消散,但是總是酸軟無力。他眉頭緊鎖,對我說這詛咒貓靈,總是吃祭拜亡者之後的食物,爪子上不但有劇毒,還有怨力,這怨毒深入骨髓,常人若沾染分毫,必然受盡痛苦,日夜不得安眠。我還好,但是少不了要陰冷刺骨,難受幾天,唯有靠咒法消磨去。

我的左臂上又有源源不斷的熱力湧現出來,那是金蠶蠱給我循環傳遞的力量,讓我抵禦右臂的傷痛。

說完話,雜毛小道四處瞧,小心防備。

對手既然把我們引入這個局中,必然不會只有“詛咒貓靈”這一個手段存在。

我心中也惱恨,要不是中了那貓眼的迷惑,愣了一下神,哪裏會吃這般的虧?我越想心中越氣,也沒有抽身離開的心思,那個躲在幕後的狗東西,猥瑣的摳腳大漢,我定然要將他找尋出來,找個如花把他給掄大米了!我右手自然下垂,左手持銅鏡,平復著心情,靜靜觀察著周圍的變化。

昏黃的路燈依舊恒立,風吹動,搖曳著樹影,遠處傳來車子的喇叭聲,也有音樂聲遠遠傳來。

我們只要狂奔十幾米,就能夠返回鬧市區。

我看見雜毛小道的臉色猙獰,想來我的臉色也是定然如此。一個真正的男人,在受到羞辱和壓力之後,最先想到的當然不是逃避,而是迎難而上,破之!這不是執拗,而是道心。

時間緩慢流逝,而緊張的情緒則在積蓄,在蔓延。

小妖朵朵也感受到了壓力,她這般的鬼物,最怕黑貓,也不是說這黑貓有多麽厲害,而是天性如此,一物降一物。她沒有再浮在空中,而是停在了石桌上面,一雙璀璨若星空的明亮眸子,淡淡地瞧著,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跳下來,指著這石桌和旁邊的槐樹,說這兩樣東西,是陰陽陣眼,先毀去,這裏便不會再邪性了。

她話音剛落,雜毛小道大喊一聲貧道也正有此意,飛起一腳,將那水泥鑄就的桌台,一下踹飛,滾落在那棵老槐樹旁邊,來回搖晃。

而就在雜毛小道出腳的這一瞬間,一片此起彼伏的“喵”聲貓叫,在四周連綿響起來,仿佛教堂唱詩班的音樂,靡靡之中,又有著詭異的魔力,讓人心血翻騰。我們聽得詭異,都往石桌靠攏,朝每一聲響起的黑暗處,看去。在樹影中、在房影中、在墻影中,在巷道盡頭的黑暗中,陸續拱出了許多黑影,大大小小,或高或矮,都不一樣,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蜜黃、酒黃、棕綠、黃綠、黃褐、灰綠色、寶石藍色……幾乎能夠想象到的貓眼顏色,都在這裏聚齊。

貓眼反光,尤其明亮。

黑暗中竟然冒出了三四十只貓,波斯貓、喜馬拉雅貓、土耳其梵貓、美國短毛貓……好多品種,難以一一描述。然而每一只,都表情兇悍,張開嘴,露出慘白的牙齒。

你們無法想象,平素乖巧得像玩具的貓貓們,露出這麽一副模樣來,是個怎麽樣的景象……是老虎、獵豹一般的捕食麽?不是,而是一種異類的、冰冷的意識,在黑暗的陰影中鏈接在一起,有著漠視生命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