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世間沒有童話(第2/3頁)

我說扯這些算球?我哪有心思去報復那老小子,先把小美就出來再說。

然後我們商量了一下,均感覺頭痛,狼人——好吧,我也叫他狼人吧——這個家夥神出鬼沒,又有很強的反跟蹤意識,要找到他太難了,只有由我來把他引出。交待了一番事項,他遞給我一個紐扣,說是追蹤器,到時候可以隨時找到我,說完,他果斷離開了。

我們的談話,進行了十分鐘。

我拿著手上這顆紐扣,往上拋了拋,接住。

這就是傳說中的追蹤器,我沒想到在我平平淡淡的一生中,竟然會用到這種東西。但是,比起美劇或好萊塢大片裏面的,似乎好像落後了許多代。

我端詳了一會兒,放進了褲兜裏。

今天晚上,似乎要流血了。

夜很黑。

※※※

2007年11月21日,晚上22:32。

宜納采、訂盟、祭祀、開光,忌嫁娶、開市、入宅、移徒。

我接到一個電話,又是一個陌生號碼,狼人告訴我,讓我到南城的一個工業園等他。我很直接地回絕了他,就此時此地而言,拜他所賜,我是一個連自己行走都不能夠的殘疾人,坐著輪椅,能去哪兒?他有些意外,問我怎麽還沒好。我說我是人,跟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我受傷了,肋骨斷了,得養,傷筋斷骨一百天,我也不例外。

他沉默了,說好吧,你在醫院停車場等我吧。

我說什麽時候,我的護工下班了,要是現在,我還要去找人把我送下去,要不然麻煩你上來一趟?放心,我這裏沒警察。他沒說話,我以為他掛了,很奇怪,喂了兩聲,他那邊接話了:“操,你以為我是送快遞的啊?”說完他補充道:“你沒報警吧?”

我問小美怎麽啦,我要跟他通話確認安全。

他說好,沒幾秒鐘小美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了,嚶嚶地哭,說陸左救我,陸左你來救我啊。我安慰了他幾句,電話被奪了過去,狼人說了一句話,十分鐘後見。他掛了電話,我聽到有汽車的聲音。我掏出了裝有裝有十二法門影印件資料的MP4,巴掌大,刪掉了一些關鍵地方,比如談及解猿屍降的隨記,比如一些蠱的煉制法門。

然後我放下,放在兜裏,靜靜等待。

十分鐘後,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人來。他瘦高個兒,五十多歲,一臉滄桑和勞累,穿著一件很舊的紅色羽絨服,衣袖和兜旁邊都有泥土的痕跡。他拿著一張紙,看到了坐在窗前輪椅上的我,對了下房門牌,然後搓著手一臉討好地問:“是陸左先生麽,我、我是你叔叫過來的,讓我推你到下面去……”他一句話說得吭吭嗤嗤的,不利索,濃重的四川口音,眼睛下意識地往下瞧,自卑,不敢看我。

他不是狼人,不是我那便宜師叔,顯然,那家夥擔心埋伏,另找的人。

我看著他,這種眼神我經常看到,在公交車上穿著一身汗臭工裝的中年男人,在肯德基店前面看著裏面食客和炸雞咽口水的瘦弱女孩,在步行街邊看走過的火辣美女猛吸鼻子的老光棍……他們很多都是我的老鄉,或者與我一般的出身,他們穿行在這個城市的角落,看著滿地的繁華,掙紮地、艱難地生存著。他們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

我心不由得一軟,我說是啊,是我,我們到哪裏去,我叔在哪裏?

見我肯定,他十分高興,說在樓下呢,在樓下,除了醫院往左轉,過天橋,那裏有個草地子,在那裏等著你。我說好,叔你幫我推一下。他搓著手走過來,臉通紅,說快莫叫我叔咯,我就是個鄉下人,當不起呢,會折壽的,叫我老王就好。我說我也是鄉下人呢,你比我大一輪多,擔得起的。他笑,張張嘴想說句好聽話,沒詞。我叫他把我大衣拿過來,然後他扶著我走出去。

樓道有護士問我,怎麽現在出去,醫生知道不,這個人是誰?

我說是我叔,推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回來。這個護士跟雜毛小道很熟,仿佛還一起滾過床單,許是看在老蕭面子,又或者因為我是高級病房的病人,說了兩句,就沒再問起。我問老王,說我叔一個人麽?他交待什麽事情?老王猶豫了一下,說一個人。

我點頭,沒有再問。乘電梯的時候,他不會按,我就教他,按這裏按那裏,怎麽弄,他小心翼翼,仿佛那亮著燈的按鈕是自家新婚的婆娘,模樣像個小孩般好奇。在電梯裏,我問他沒見過麽?他說見過的,不過工地裏的和這裏的不一樣,這個奢侈得很,那個就一個架架子。我說不可能吧,你到南方多久了,沒見過這種電梯,他笑笑,說見過,沒坐過,倒是超市裏面的滑行電梯,有一次去坐了好幾回,有點兒暈。我笑,說這原理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