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王玄宮(第4/6頁)

  胖子說:“大金牙這話也對,你不要就得讓別人掏走,你舍得讓放羊娃子掏了去?明器落在旁人手上倒還罷了,落在他馬老娃子手上,你忍得下這口惡氣?說實話我也不想趟這渾水,可是人要走上背字兒,想上吊都找不著歪脖子樹,身子掉井裏了,耳朵還掛得住嗎?”

  我說:“你不用攛叨我,吃倒鬥這碗飯,見了土窯兒還有不敢進的?但是我有兩句話,你們得記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加強紀律性,倒鬥無不勝。”

  大金牙說:“胡爺的話一句頂一萬句,挺一般的話,讓你說出來都得變個味兒,越琢磨越對,學深學透了夠我受用一輩子,真得說是——言語不多道理深,奧妙無窮啊!”

  胖子聽不下去了,他說:“大金牙你好歹也是胸口上長毛的漢子,你還要不要個臉?是不是他放個屁,你也敢說那叫時代最強音?”

  說話又往裏走,有三層向下的台階,台階下是座長殿,兩邊各有一排盤龍抱柱,陰森的長殿中沒有燈燭,幽深而又空曠,常如三十夜,卻似五更黑。

  三個人走進空寂的地宮,憑借手電筒的光束四處打量,冥冥中似有一股無形的威懾力,到處漆黑陰冷,充斥著腐朽的氣息,越往玄宮深處走,越使人感到壓抑。行至盡頭,又有一道拱形殿門,是一整塊漢白玉雕成,排列九九玉釘,應該是玄宮內門,兩邊有供奉長明燈的青花龍缸,幾尊鎮殿獸相對而峙。而在漢白玉墓門兩旁,各有一個蓮形台座,一左一右擺下兩口大棺材,布滿了灰土和蛛網。撫去塵埃,顯出朱紅的棺材頭。

  胖子問大金牙:“怎麽有兩口棺材?秦王老粽子在左還是在右?另一個是幹什麽的?”

  大金牙說:“墓主怎麽會擺在殿門前?此乃香楠棺槨,放的是從葬嬪妃。”

  我不得不佩服大金牙,別看他為人不怎麽樣,眼光那是沒得說,他不用上手,拿鼻子一嗅,嗅得出是香楠棺槨,他這兩下子,可真沒人比得過。

  胖子走到近前,伸手去揭棺蓋,要看裏有什麽東西。

  大金牙驚道:“不成!嬪妃的棺槨動不得!”

  胖子說:“你別一驚一乍的,我這不是好奇嗎,打開看看有什麽大不了的?”

  大金牙說:“悶死在棺槨中的嬪妃好看不了,那得多嚇人!”

  胖子說:“你掏的是明器,又沒讓你抱上粽子挨個親一遍,還在乎長得好不好看?”

  大金牙說:“大行皇帝下葬,會將嬪妃捆住手腳放進棺槨,直接釘上棺蓋,擡進地宮陪葬。活葬的嬪妃棺槨,沒有任何繪飾,況且從葬嬪妃棺槨中很少有珍寶,頂多裹上幾層黃綾,全是活活悶死在裏邊的屈死鬼,那有什麽可看的?”

  胖子不在乎從葬嬪妃有沒有怨氣,可他一聽棺槨中沒有明器,登時提不起興致了。他又問大金牙:“秦王玄宮這麽大,還有從葬的棺槨,怎麽沒幾件明器?”

  大金牙說:“不會沒有陪葬的奇珍異寶,不過要放也該放在秦王身邊。”

  胖子說:“嘿!你瞧我這暴脾氣的,有這話你不早說?”

  說完他去推殿門,可漢白玉殿門裏邊放置了頂門杵,從外邊使多大勁也推不開。他帶了門穿子,打兩扇門當中捅進去,一推一轉,即可頂開石杵。胖子將殿門頂開,我擠身進了正殿,正殿又叫槨室。秦王玄宮與明代皇陵布置一致,槨室是安放棺槨的所在,為了聚氣,規模相對較小。殿門一開,裏邊黑得出奇,手電筒的光束,在浮動的塵埃中搖晃,空蕩蕩黑乎乎的,周圍有一股腐爛黴臭的氣味,揮不去擋不住,直往人腦袋裏鉆。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連腳步發出的聲響,聽起來都讓人心中發慌、發毛、發怵、發懵,無法形容的不安直入骨髓,在皮膚上生出一層雞皮疙瘩,似乎有一股寒意,透膽鉆肝。

  5

  我正往前摸索,猛然發覺有個東西懸在面前,相距殿門很近,再往前走都快撞上了,我以為是積在蛛網上的塌灰,沒來得及用火把去照,擡手一撥,那東西晃了幾晃,頭頂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在陰森的大殿中聽來,真使人毛骨悚然。

  三個人擡頭往上一看,均是寒毛直豎,根本不是什麽塌灰,正殿門洞之上,吊掛了一個披散長發的宮女,雙腳懸在半空,在拱門下晃來晃去。

  懸吊在拱門下的屍首,身穿宮人服飾,錦袍已變質烏黑,長發直披下來擋住了臉,落滿了積灰,胸前還拴了一個黃綾包裹,是以玉帶自縊,懸在地宮之中不下幾百年了,翼冠掉落在地。由於持續下墜,屍首被抻長了許多,四肢奇長,又披散了長發,冷不丁在漆黑陰森的玄宮中見到,真能把人嚇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