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蛇(第3/6頁)

傑米聳了聳肩。不知車被他開跑的時候兩個人還笑不笑得出來。“更差的我也遇到過。”他說。

“哦,難說。”男人說著,一把推開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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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帶了這一件襯衣?”桑迪問他。他們已經上路6天了,拍攝了兩個“模特”——一個長發男孩和一個帶著口琴的人,想去納什維爾當鄉村音樂明星。可幾分鐘後,他們就聽他徹底毀掉了約翰尼·卡什(3)的《火環》,這碰巧是那個夏天卡爾最喜歡的一首歌。

“對。”卡爾說。

“好吧,我們得去洗衣服。”她說。

“為什麽?”

“你臭死了,那就是為什麽。”

幾個小時後,他們在南卡羅來納州的一個小鎮找到了自動洗衣房。桑迪讓他把襯衣脫掉。她拿著裝滿臟衣服的購物袋走進店裏,放進洗衣機。他坐在門口一張長椅上,看著偶爾經過的汽車,嚼著雪茄。他的兩個乳頭都快耷拉到魚肚白的啤酒肚上了。桑迪出來坐在長椅的另一端,用墨鏡遮住自己,上衣被汗水溻在背上。她把腦袋往墻上一靠,合上了雙眼。

“我們做的事情對他來說是最好的。”卡爾說。

天呐,桑迪想,他還在說那個帶口琴的混蛋。他都嘰裏呱啦說了他一早上了。“這話我已經聽過了。”她說。

“我就是想說,像他那樣的人,唱歌唱得像屎一樣。而且他,那什麽,嘴裏可能只有3顆牙?你見過那些鄉村音樂明星嗎?那些人的牙齒可金貴了。不,他們肯定會笑到他直接逃出城去,然後他只能回家,幹大某只老母牛的肚子,被一幫小屁孩拴死,就這麽結束了。”

“什麽東西結束了?”桑迪說。

“他的夢,就這麽結束了。也許昨晚他還無法預想到這一點,但我幫了那個男孩一個大忙。他死的時候,夢想還活在心中。”

“天啊,卡爾,你他媽犯什麽病了?”她聽見洗衣機停了,站起來把手一伸,“給我25美分,烘幹機用。”

他給了她一點零錢,隨後彎腰解開鞋帶,踢開鞋子。他沒穿襪子。現在他身上只剩下褲子了。他拿出折疊小刀,開始清理腳趾甲。就在他把一塊灰泥抹在長椅座位上的時候,兩個小男孩,也許只有9歲、10歲的樣子,騎著自行車飛快地繞過街角。他擡頭看他們的時候,兩人都對他微笑揮手。他們蹬著小腿、無憂無慮地大笑飛馳而過,一瞬間,卡爾多麽希望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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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出門第12天的時候,有個“模特”跑了。這還是頭一次。那家夥有前科,名叫丹尼·默多克,是那次旅行中第4個搭他們車的“模特”。他右邊小臂上有個刺青,是兩條長著鱗甲的蛇,繞在一塊墓碑上。卡爾想象著拿下他之後用那個刺青來點特別的。他們整個下午都在開車閑逛,喝著啤酒,分吃著一大包炸豬皮,讓他放松下來。他們在薩姆特國家森林開進去一英裏左右的一處狹長的湖邊找到了停車的地方。桑迪剛一熄火,丹尼就一把推開門下了車。他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開始往水邊溜達,邊走邊脫衣服。“你在幹嗎?”卡爾喊道。

丹尼把襯衣扔到地上,回頭看著他們。“嘿,我讓你老婆快活不成問題,但我得先洗幹凈,”他說著,猛地褪下內褲,“不過我可警告你,老兄,要是她習慣了我,可就再也不會喜歡你的那玩意兒了。”

“哎呀,他可真能說,是吧?”桑迪說著,繞過了旅行車的車頭。她靠在保險杠上,看著那人縱身跳入了水裏。

卡爾把相機放在車前蓋上,笑了笑:“說不了多久了。”他們又分喝了一瓶啤酒,看著他在水中遊來遊去,拍打著胳膊,踢著腳,一直遊到湖正中,翻過身來,仰面朝天。

“我得說,這看起來挺好玩的。”桑迪說。她踢掉涼鞋,把毯子鋪在草地上。

“見鬼,誰知道那個臭水塘裏有什麽。”卡爾說。他又開了一瓶啤酒,試著享受片刻從臟臭的車裏出來的時光。但最終,他對遊泳者的耐心快消磨殆盡了。他已經玩水玩了一個小時了。他到湖邊喊了起來,示意丹尼遊過來,但每次那人都會潛到水底下,再吆喝著、潑著水遊上來,像個小學生,卡爾有點生氣了。丹尼最後從湖裏走上來時,咧嘴笑著,陰莖半垂向膝蓋,夕陽灑遍了他濕漉漉的身體。卡爾從口袋裏拔出槍說:“你他媽洗得夠幹凈了吧?”

“搞什麽鬼?”那人說。

卡爾舉槍示意:“該死,趕緊按我們剛才說的到毯子這邊來。見鬼,光線都變差了。”他回頭看著桑迪點了點頭。她伸手到腦袋後面,開始解馬尾辮。

“幹你自己去吧!”卡爾聽見那人吼道。

當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時,丹尼·默多克已經沖進了馬路對面的林子。卡爾亂開兩槍,追了上去。他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走進林子深處,直到他擔心自己再也找不到回車子的路。他停下來仔細聽著,但除了自己刺耳的喘息聲,什麽也聽不到。他太胖了,什麽人也追不上,更別提那個長腿屌人,整個下午都在跟他們吹噓自己一周前憑兩條腿跑過整個斯帕坦堡市中心,3輛警車都沒追上。當時已近黃昏,他突然意識到那人也許會繞回原地,桑迪還在車裏等著。但就算她槍裏是空包彈,他也應該聽見槍響,除非那個混蛋偷襲了她。狡猾的狗雜種,真該死。他不想無功而返地回到車裏。桑迪肯定會一直取笑他。他遲疑片刻,舉槍對著空中射了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