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實驗場 二

  馮斯正處在一種相對而言較為尷尬的境地中。

  對面的三個人毫無疑問都是敵人,但此刻他們卻跪在地上,朝著自己的方向作頂禮膜拜狀,這一幕看上去頗為滑稽。

  而他們膜拜的對象——那只巨鼠——現在依然死死地纏綿在馮斯的右手上,沒有半分松開的跡象。但馮斯和曾煒都可以看得出,它的生命力已經越來越旺盛,附腦處那些奇特的綠色閃光也越來越耀眼。

  “它的附腦一會兒會不會爆發出什麽特別的效用?”曾煒皺著眉頭問。

  “我不知道,或許會讓我們產生一些快樂的幻象,”馮斯回答,“幻象中的幻象,我實在沒法兒想象到底會是什麽樣,但願別把我的腦子弄瘋。我倒是有另外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們現在到底該做點什麽?”

  確實,馮斯不知道現在能做些什麽。對面的三個敵人正以虔誠的姿態匍匐於地,動手攻擊似乎有點不妥,何況對方都是能催動蠹痕的黑暗家族成員,即便是曾煒的槍也未必好用,激怒他們並不明智。

  倒是懸掛著巨鼠的右臂已經發麻,漸漸失去知覺。他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讓不堪重負的右臂休息休息,也擡眼看看周遭的景致。他從未到過西藏,此時雖然知道身邊只是幻景,也難免好奇想要多看幾眼。

  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幹凈透明的天空,無限開闊地向著遠方延伸,那些突兀挺拔的雪峰呈現出各種各樣的險峻姿態,仿佛隨時可能刺破蒼穹。此刻,幻境中正好是日落時分,太陽也呈現出一種淡紅色,把雪峰染出瑰麗的色澤。天空之下,高原上的湖泊反射出珍珠一樣的光彩。

  真的就像是一幅畫,幾乎沒有真實感,馮斯想,那些酸腐文人和文藝女青年們,居然沒有誇張呢。

  不過他並沒有得到太多欣賞的時間。正當他觀賞著一頭牦牛吃草的悠閑姿態時,三個歐洲人終於結束了膜拜,站立了起來。他不得不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們不會打算也像你們的同伴那樣,二話不說就扔一坨牛糞過來砸死我吧?”馮斯說。

  “我們之前的確是這麽打算的,不過現在,計劃變了。”混血女人的臉上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她的中文說得不太流利,也帶了一些口音,但語法用詞都沒問題。

  “之前的確是這麽打算的……看來我這個寶貴的天選者,在你們的眼裏簡直一錢不值啊。”馮斯嘆了口氣。

  “因為我們對魔王並不感興趣,不管是做他的手下還是殺掉他,”混血女人說,“那些守衛人和黑暗家族爭過來鬥過去的玩意兒,在我們的心目中就是一錢不值。”

  “謝謝你這麽直白,”馮斯翻翻白眼,“那現在計劃為什麽變了呢?”

  “因為我們發現其實你還是有用的,至少比我們之前以為的更有用。”混血女人又是一笑。

  “是因為這位鼠兄麽?”馮斯費力地擡起右手,展示那只和他抵死纏綿的巨鼠,“抱歉啊,我知道你是個娘們兒,但是‘鼠姐’不太順口。”

  他注意到,當“鼠兄”這兩個字出口後,兩名白人男子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怒意。混血女人倒是笑容不變:“我建議你用詞略微尊重一些,我的兩位同伴並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你至少該跟我解釋一下,這條半死不活的耗子為什麽值得我尊重。”馮斯索性也擺出他招牌式的無賴笑容。他故意把“半死不活的耗子”說得很清楚,擺明了就是要激怒對方。果然,混血女人的臉色也微微一沉。

  而她身邊的那個卷發殘耳的男人已經怒不可遏,大步走上前,一拳向著馮斯的臉上打了過去。這倒是有些出乎馮斯的意料,他原本以為對方會運用蠹痕,沒想到最終等來的是這種“原始”的攻擊。他也懶得閃避,直接提起右手,用巨鼠擋在自己身前。殘耳男人就像被開水燙了一樣,忙不叠地收回拳頭,連退出好幾步,神情看上去有些狼狽。

  馮斯忽然靈光一現:“你們是不敢用蠹痕,對嗎?”

  對方並沒有回答,但從他們的表情,馮斯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有些明白了:“是不是在這位鼠兄面前你們根本不能用蠹痕,否則就會帶來一些不可收拾的後果?”

  歐洲人們還是沒有否認。馮斯哼了一聲,猛地一甩手,把巨鼠扔到了地上。巨鼠發出吱的一聲痛叫,趴在草地上瑟瑟發抖。